“夫人，奴家公子已在亭中等候，”盛英俯首，头顶一处花白的发便落在了九姝夫人的眼睛里，
    “此处何来你家公子？”
    “公子渊，”九姝夫人低眉望着班白的大地，虽然冷了些，但是细腻，比起图兰的边疆，白昼狂沙，不知要温吞了多少去，
    “走罢，”
    “芳可”二字是蓝渊亲手书，九姝夫人看了许久，似乎可以看透了书者的心气儿了，又似乎湮灭在一片花海中，不见了思绪，
    “来来，喝茶，”亭中只有蓝渊的身影，在盛日，竟显得落寞，
    “人言，冬酒夏茶，你倒在这大冬日，烹什么茶，”
    “九儿言差缪，已是春临了，你看这雪都有眉头要化开了，还有，我这茶难得，顶好的狐尾，你这九姝夫人可是得了第一口的，”
    “我才不敢要公子渊的茶，少不得再要了我全家的性命，”
    蓝渊一边斟茶的手，指节片刻煞白了去，明可见白骨，清瘦可见血脉，却只能讪笑不止，
    “九儿你还是那样的心性啊，”
    “公子若是想要革了我的命去，一尺白绫就是，”
    “九儿，可不可以陪着我静静的呆一小会儿，”九姝夫人颔首垂目，微微叹了口气，
    “到底也怨得你，今天三月三，你可是要去燕城了，”
    “九儿你替我去吧，我不敢去，纵有千般念想，到底意难平，我心中之愧疚与悔恨，皆是我，不可逃脱的魔，”
    “你又何必给佩沙那般的荣耀，”
    “佩沙当得的，边境我虽未去过，但是定然不会是一个好相与的地方，如今他回来了，你也可放心了，”
    九姝夫人到底还是喝了这雪狐茶，望着白瓷杯盏里起伏旋转的茶叶入狐尾卷曲般，不禁一声轻叹，
    “今日在赤练台，怎么不见弋鸿的身影，”
    “淑妃邀你来的？也算她有心了，”
    九姝夫人见蓝渊有意避开她，旋而换言道，
    “我记得静园里有几株旋覆子，每年的花期是长，如今在深宫寂寥，可也是凋蔽了去？我初见时，是我六七岁的时候，看见那雪白的花瓣子，欢喜的不行，连先王新赏的瓷娃娃也丢到一旁，还好是乌秀捡了，公子大家大业，男儿报负，想来不会关顾那偏僻的园子可曾开出过灿烂的花朵，倒是我等俗人，总念着宫中的好，”
    “我记得，那时你还央着父王，要剪了回去，”
    “人人都爱暮雪园，倒是可怜的旋覆子在那样估计的静园里，我还记得前朝有妃子吟过句诗，‘深宫静雪，胭脂粉泪，’我还记得那个妃子早早的就随着先王去了，”
    “九儿，我••••••”
    “人总是活在当下，道是要为了执念，将一切都抛却了？何况远在静园里，怎么还能沾了宫中的腌臜气不能？”
    “公子的茶，烹的极好，字也取的好，芳可芳可，即得了梅香又不能少了人气，就连我的‘姝’字，公子定也是极好的字，只是我生来钝了，想必参透不来，”
    “九•••姐•••”
    “公子糊涂，您哪里来的九姐了？也不怕旁人听去，没的落人笑话，自古人生两难全，你已然选择了这苍苍大地，锦绣山河，便注定要是孤家寡人一个，”
    蓝渊一扫先前的郁气，
    “九儿原也有说教的时候，这茶是好喝罢，一会子回去带着回去，也让佩沙尝尝，你与他都苦了许多年，可也总算是苦尽甘来，”
    “公子说的是，九儿便去取了这些好茶，”
    九姝将杯盏掷在芳可亭中的案上，转身离去，也不看蓝渊是什么样的面容，是什么样的心情，前尘往事已如稀百老妪，早该堕入孤坟了，
    王侯将相，统统，入了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