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相思无益 第三十二章 俏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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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萱殿里面的萱草还是开的那么好,昭宁在第二日,看着有些斑驳的月轮,心中却想着旋小仪的事情,
鸣烟此时去了医药巷取些温润的药,听闻淑妃每冬日都是要吃药的,其药温和,多为调理血脉用,期间以阿胶为著,所幸的是前日里王太后赏下来的阿胶,颜色纯正,气味,昭宁问过鸣烟姑姑,鸣烟只说淑妃这是进宫前的宿疾,临安冬日漫长而冷冽,可能淑妃本身底子薄,便落了病根,每到冬日,越是年后等着春来之时,倒冬寒最盛,淑妃的身体也最是虚薄,入宫好些年,也亏得医药巷的人心细,渐渐好转,
又是膳时,点了一道碧涧羹,一道阿胶桂花米酿,一道脆琅玕,只此三样,一菜一羹一温饮,不可不谓斋素,
虽然宫中规矩饭中无语,但此下无人,又在自家府邸,淑妃一边夹着菜一边与昭宁说道,
“人道斋戒,何必去请佛中人,只要心平气静,只怕比多少斋戒都好,”
“主子这几道菜甚好,您可否教教奴,”
“怎么想学这个,”
“奴无才无学,多学多得,总是会好的吧,”
“我原以为你是想等着放出宫去,嫁与一好儿郎,相夫教子,”
“奴自知无此福命,”
淑妃意识到此话题的苍白,心怪自己提此无妄之事,蓝周的规矩,在年前由各府选送的奴女,是无幸出宫的,终身便是要老死宫中,而其他的,也并未必就是好,一来需要在宫中多年无错、无问责,又要得了贵人相助,所谓贵人,要么是太后,要么是王上,初次二人,就是淑妃也是无法,
“这碧涧羹,是取水中葵,取其纤细如小拇指尖最佳,洗净,入沸汤灼过,再取出过水冰片刻,以苦酒研芥子末,入盐少许,与茴香渍之,可作,既清而馨,犹早春化水万物生发时之碧涧然,遂名碧涧羹,其实现在临安其他的地方已经吃不到了,这些水葵,是江都进奉之物,江都那地方四季如春夏,水泽颇多,盛产水葵,而这阿胶桂花米酿,便是取阿胶研沫,用足够的温水化了,再取纯净的雪水煮化澄上四五个时辰,取上层水泡了米,晾干研沫,再秋中的桂花香蜜勺许,与冰镇阿胶,米沫,用热水冲开便可,当即可食,”
“至于这道脆琅玕,我倒是不会,等鸣烟回来让她教你可好,那碧涧羹本是王上心爱的一道羹,比起其他滋补的羹汤,此羹也是因为青翠,彷如大好山河罢,”昭宁见淑妃恹恹,才恍然想起,自她进宫中以来,蓝渊竟未曾来过兰萱殿,
“主子,您是想念王上了?”
“试问后宫中有哪个女子不思慕王上呢,弋鸿就是一个例子,说来,我终是愧对她了,”
“渊者,远矣,他来与不来,我这兰萱殿都是灯火如常,不娇不作,便是他心头所想了,他所想的就是天下太平,人人安得其所,雨至而可避之于厦,饿饥可有文钱掷羹面一碗,倦极则榻中可安枕,亲人可团聚,夫妻可相敬,童子学书,志士抱负可投,他是我们的王,是天下的王,”
昭宁忽然觉得淑妃过的不易,却真真可以说是一个奇女子,可为这天下拿出自己的安慰之心,可不在乎心中之人是否挂念自己,
“主子,您辛苦了吧,”
“辛苦什么呢,我是一介女流,为他,也只能做到这样罢了罢,”淑妃今日的饭口还好,一碗碧涧羹吃了大半,昭宁看着碗底余留的青色汤汁忍不住在心中想,淑妃在吃这些的时候可否想到那个人,想到他在品味这这羹汤时的神情,是眉心舒展宽裕,还是紧锁如丘壑,是在她的面前开心如孩童,还是在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惹她思量,
有时,心中放着一个人,可能未必是坏事,就看淑妃的现在,心中的惦念便可让她打消如此孤寂是时光,而这些孤寂不也是由于惦念才来的吗,如若无此惦记,是否也就无了这样依靠一晚羹汤来怀念,
秋识进来收拾残桌时,鸣烟正巧取了药回来,唤了宫中一名年岁小的宫女拿了下去,一切停当,昭宁去给淑妃挑好了浴手用的花瓣香粉回来,又听见鸣烟对淑妃说的话,
“惊鸿殿的素梅传了话,旋小仪不想将此事告知于王上,只说,”
“只说,只说等着王上去看她?她怎么这么傻,还是真的已经万念俱灰了去?”
“无论如何,我总是要去说一下的,这个时候我不帮她,谁去呢,”
“主子,这是素梅让我交予您的,说是如果主子您执意要去,便把此物给你看,”言罢,鸣烟自袖间取出一块玉坠子,看起来是不菲之物,昭宁在远处调着热花汤浴,只是大概看了一眼,便可见期间似了镂空了一个纹路,颇有龙状,
“这,这不是,她怎么可以如此心狠,”
“只怕旋小仪此回定是伤了心的,”
“我认识的弋鸿,哪里曾是这个样子,那要要强的一个人,”
“可是王上是她心头所爱,珍视如此玉,如今尚可让此玉抛天见日,染风沾尘,只怕心死,已是约摸了,”
“哎,这要我如何是好,”
“哀莫大于心死,还有一件事情,说是王今日下朝经过仪和宫前,看见俐美人在殿门前训斥奴才,晚间似已经传入了无极殿,”昭宁原本混好的浴汤“当”的一声,全洒向了地面,瞬间便浸入了地上的毛毯,原本顺服的毯子毛,一片狼藉,
“怎么这么不小心,”鸣烟训斥了一句,淑妃示意拦了,昭宁忙跪了请罪,这是她第一次在兰萱殿做事情出了差错,也是第一次在临安如此慌神,明明是无关她的事情,却令她惊慌,也许真的是惊鸿殿的那位,让她的心头有异样的感觉,如若是曾经的她,倔强如她,只怕也会做出此般的事情,
“罢了,马尚有失蹄,又不是什么大错,你也是,可多年不曾训斥宫人了,昭宁你起来罢,去另打一盆就是了,”昭宁忙谢罪出了去,一出兰萱殿,清冷的空气,一下又她清明开来,
别人的事情与她何干?一个蓝渊罢了,他那样的人,可不就是要负人的吗,萧肃凉薄,一如初见时满衣浸了急雨,见她的戏谑的眼神,
只是昭宁的心中还是忍不住要难受,一个月了,虽然心中有些准备,但是到底会有些失望,什么也没有查到,
品楼?
品楼可是要寻了机会好好去查一查,
昭宁走后,兰萱殿中洒落的浴汤与狼藉的花瓣子,也没有唤奴前来打扫,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像尸体一样,无人知道有没有将她们的心摔碎了去,已经是断臂残肢,竟还要连心肺也毁了,可不谓残忍?
“俐美人是元年进的宫,”
“是,那时活下来的其中一位,当年她本是要去,但是因为雨天气湿,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浑身起了疹子,遂躲过了一劫,在仪和宫多年,也还是个美人,”
“王那时出登大宝,腰斩之刑已是狠毒,这两位却是太后力保留下的,年后主子您就入宫了,这二人也再没有机会,可能有,但是从未得过势,何况那俐美人,一身俐气,脾气盛着呢,”
“听你之言,是王下朝是吗,”
“是王下朝,换了便服,与珉王公与宫中行走,也不知怎么就经过仪和宫门前,恰巧遇到了俐贵人训斥奴才,许是因为王着的是便服,而珉王公却是朝服,俐美人见了只以为是朝臣,”
“宫中荒芜六年,一个美人,早怕没有好过的,如今也是她的运到了,就是再如何巧俐,王若宠着,咱就得忍着,如果她当真不知规矩,不懂上下左右,在这宫中只怕宠爱也长久不了,后宫里的这些人也不会让她长久的了,”
“这么说今日王不会来了,恐怕明日就是要来的了,”
“主子,”鸣烟看着淑妃寂寞的脸,
“他来,怕是为了一个人的封宠而来,也没什么不好,到底他还是会来支会我一声,还当我是个人物,以我的身份,能有如今,安枕之地,还有什么好积怨的呢,鸣烟,昭宁不知道,你倒是知道的,我这样的人,为何能有今天,不还是仰仗于那么一个人么,这是我唯一可以仰仗的,也是后宫中除了容姬与弋鸿以外,所有人在仰仗的,这也是我珍视弋鸿的原因,因为她比我真实,”
“主子,旋小仪,哀莫大于心死罢,”
“昔日惊鸿之爱慕,如今禁宫困守,难为她了,这些日子,留意着储秀宫那里的消息吧,”
“喏,”鸣烟出去唤了先前交药的宫奴前来打扫地面,是个小丫头,名唤春蕾,待你鸣烟走后,淑妃一个人坐到镜子前,拿了眉笔仔细描了一笔眉,从眉尖至眉峰再到眉尾,一笔描下去,
“弋鸿,我们都是可怜人,你不能上元宵,我照你平日的妆容画了,可否算你带你去了?你比我好,至少你与他有一个青梅,我与他有什么呢?”
画完一边的眉,又画了另一边,再点上口脂,一个人就俏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