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上的气氛冷下来，鹿鸣楼外面雨声大作，我看见新来的叔叔站在大厅中间有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感觉，父亲面色凝重，似有思考转过，旋即释然地问过阿娘，“昭儿的雨花阁那条巷口里，是不是还余有一处新的阁楼，”阿娘诧异，却道，“有的，只是那本是说待昭儿及笄后••••••”
    爹笑呵呵地招了招手，“无妨，昭儿如今尚小，日后寻了好的楼阁再为她另修了便是，眼下安置好敏儿要紧，”爹顿了顿，又朝着阿娘道，“菀良，我有一事要寻你的意见，”阿娘点头，却无甚恭维之意，我坐在阿娘身边总感觉她与爹之间涌动着的是清冷的感觉，那是与阿娘和我与陆青之间的感情是不一样，爹与阿娘之间，更是趋于陌生的，哦，就像我与那个新来的叔叔，
    “如今阖家具在，老爷说便是，”爹遂道，
    “明年此时，宫里就要来人了，我心下安排却总觉不妥，不知菀良，可有良策，”阿娘摇头，却听二娘道，“此事好办，府中年纪最长的不过旭哥和今的小叔，不若就在他二人那侧新修了阁楼便可罢，”阿娘不语，爹却道，“可是旭哥那里，楼阁已满，不可另作修量，如此只能•••••”二娘续着说道，“妾知老爷所虑，只如今昭儿年幼，倒不妨事的，宫里的人明年来，不过两三年也就回去了，即便是那时，昭儿也不过是八九岁，豆蔻不及，”
    我眼见阿娘的眉头锁起来，在爹忧虑的望向阿娘似有询问之意时，才展开道，“老爷如若定了心意，那便如此吧，”我看见爹笑起来，二娘笑起来，只有阿娘面无表情，
    他们一来一往说着，我听不懂他们在计较着什么，只是屡次提及我，以及我的阁楼，想必是与我甚相关的，又见阿娘面色难难，想及在街上陆青与我说的话，那必又是对我不好的事情，只我却只能听出来，似乎是明年又要来一个新来的，
    此事说完，爹的眉眼便活跃起来，与陆青和大哥叙叙地说着话，气氛活络，香炉中的沉香袅袅地浸入香气，外面风雨不停，似乎还有雷声，我看向新来的叔叔，他却一副淡淡的表情，似乎这全与他无关，
    言罢，阿娘携着我的手往外走，攥的紧紧地，彩姑姑在后面打着伞，阿娘走的急，我的手开始疼起来，忙唤阿娘，“娘，阿娘，手疼，”阿娘这才停下来，站在雨中，彩姑姑撑着伞站在阿娘的后面，阿娘把我抱紧了，紧紧地抱着我，我感觉阿娘在颤抖，像什么呢，像我在哭泣的时候，“阿娘，你怎么哭了，昭儿知道错了，昭儿不该想阿娘不要昭儿了，阿娘不生昭儿的气好不好，”阿娘的眼泪平静地流下来，让我想起了许久前大夫子教与我一句词，凄凉，
    是的，凄凉，
    阿娘接过彩姑姑手里的伞，吩咐彩姑姑回去，阿娘带着我走，风雨过来便侵入身体，先前浸过的衣衫此刻又湿润了，可是我却喜欢这风雨，雨一来，时间便生动了，
    “昭儿，我的好昭儿，”阿娘一手拿着伞，一手牵着我，许多年以后我回想起此时的阿娘，哭泣着的，凄凉的阿娘，此时的风雨，觉得漫无止境的荒凉，漫无止境地阴谋在逼近我，只是此时我年幼，恍不可知，
    “阿娘不哭，昭儿这里呢，”言未罢，我便抱紧阿娘，我的手只能抱到阿娘的腰肢，那是纤细温柔的，
    “昭儿，无论何时，不要去恨你的爹，好么，”我虽对爹的感情不如陆青，却也不至于怀恨的地步，“昭儿答应阿娘，”
    风雨夜，偌大的椎慈府，只有我和阿娘这么依偎地走着，从鹿鸣楼，至采陶林，阿娘一路与我说了好多，好多好多，多到我觉得过了这一夜我必须长大，第二天太阳升起，我就必须长大，长大到像大哥一样，
    这一夜我宿在阿娘的屋里，被褥温暖可亲，我的阿娘，温柔可亲，她是爱我的，许多年以后，我也可体解，那是一种融进了骨血的爱，
    三日后，雨花阁外左拐了个巷口的阁楼辟给了新来的叔叔，取名宜敏阁，新来的叔叔住进去的那一日，阳光炽烈，三月里本没有炽烈的阳，可是那一日我站在雨花阁望向宜敏阁的屋檐，琉璃瓦整齐如龙，我只觉得阳光炽烈涩目，
    五日后，椎慈敏与陆青和大哥二哥，我与姊一同进去夫子楼，这一天大夫子讲学的是，国政，我与姊听不懂，姊暗自研习琴谱，我却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即便我不知大夫子所云何物，
    一月后，四月中，奴夫进来开始修建新的阁楼，紧挨着宜敏阁，
    三月后，我六岁周礼，阿娘寻了由头未作庆生礼筵，
    五月后，我的人生的轨迹彻底得偏颇了原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