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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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的门一开,沈马也就冲上前去,拉着医生问道:“我弟弟怎么样了?应该没事了吧?”
德国医生说话比较中肯:“病人确实是患了猩红热,刚刚我们注射了药物,但是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目前国际上也没有治疗猩红热的特效药,我们还要继续观察。”说完护士就推着沈离原转去传染病房了,传染病房是不准家属入内的,沈马也哪里肯,护士见他吵吵闹闹的,就答应放他一人进去,但必须马上出来。
沈马也冲进去,他凝视着沈离原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打了针的缘故,沈离原看起来已经好多了,一副熟睡的样子,沈马也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唤道:“梦珩,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咱们现在在医院呢,医生说你没事了,你别怕。”他在里面呆了一会,护士就来催了好几次,最后说是病人现在抵抗力低,家属在里面容易给病人带去细菌,沈马也这才不情不愿地出来。
翁琇云一看他出来,忙上前问道:“衍儿,梦珩怎么样了?”
沈马也说了句还没醒,就颓然地坐在门外的椅子上。胡利禄刚刚命人从家里带来了饭菜,嘱咐太太少爷先用一点,沈马也一天几乎也没吃什么东西,他此刻哪里来的胃口,只觉得心里慌得要命。
德国医院的护士倒是尽职,每隔十五分钟就开门去查看情况,沈马也就趁着这开门的间隙就拼命往里面挤,护士也拿他没办法。
过了一会护士来查房的时候,情况就有些不对了,沈离原躺在床上呼吸急促,表情十分痛苦,护士给他量了体温,居然高到四十度,赶忙按床头铃叫医生,沈马也不顾护士阻拦,一个劲地拍着沈离原,想把他叫醒,翁琇云和胡利禄听见里面动静,也都涌进病房。
这时候德国医生带着一名助手过来了,他一看病房里面挤满了人就皱着眉头说道:“病人现在最怕感染,你们这么多人对他的康复没有任何好处,请你们马上出去!”
翁琇云强忍着眼泪对医生说道:“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他昨天还好好的,今儿个怎么就会得了急病了呢。”她说着说着又不可抑制地哭起来。
德国医生大概是见惯了病人家属的眼泪,依旧冷酷地说道:“太太,我会尽力的,现在请您出去,不要妨碍我们治疗!”
胡利禄走上前劝道:“太太,咱们出去吧,医生会救小少爷的。”翁琇云只好和他悻悻地退到门口,只有沈马也依然站在病床边不动,德国医生对他说:“这位先生,请你也出去!”
沈马也像木桩一样站在床边,看着他说了一句:“我不走。”
德国医生不再管他,上前跟护士交谈了几句,带上橡胶手套,就掀开沈离原身上的被子,将他的衣服前襟打开一看,沈离原身上已经开始出现大面积的红疹,沈马也站在一旁看到这个场景直感觉被人当脑门的抡了一棒,眼前一阵发黑,德国医生示意护士帮忙,将沈离原的衣服裤子全部脱掉,这一脱才发现,沈离原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地了,都是密密麻麻的红斑,手肘,腋窝的地方红斑密集得更是可怖,德国医生仔细看了他身上的红疹,又按住他脖子两侧仔细检查,完了起身摘下橡皮手套,让护士给沈离原盖上被子,沈马也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来,他定了定心神,问道:“医生,我弟弟,他,他怎么会这样?”
德国医生看了他一眼,接过护士递过来的针管,开口说道:“发红疹是猩红热的普遍症状,但是病人的情况比较严重,淋巴也感染了,希望他能挺过今天晚上。”
沈马也一听整个人都懵了,他费了好大劲才把自己的魂拎回来,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这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挺过今晚,我弟弟,我弟弟,我弟弟他会死?”他听到这个死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脊背蹭得一下就是一阵凉。
德国医生缓缓地将针剂推入沈离原的臀部,然后用个帽花球按在针口上面轻轻的揉,打完一针他才说道:“我刚刚给他注射了一针,接下来就靠病人自己的意志了。”说完他就带着助手出去了,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对沈马也说道:“我必须提醒你,猩红热是具有传染性的,还是请你出去吧。”
沈马也上前一步走到床边,握着沈离原的小手,说了一句:“我不会走的。”他目光中透出坚定,把这简单五个字说得好比誓言一般。
德国医生不管他,带着几个护手自顾自走了。
沈马也就一直握着离原的手,他想掀开被子看一看,但是他不敢,他怕,他从来没有这么胆小过,小时候记得下人们说菜市口砍了人头了,血淋淋就挂在那呢,几个大人看见了都恶心的吃不下饭,他偷偷溜出去看,盯着那几个血淋淋的人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但是现在他只要一想起弟弟满身的红斑,他能体会到一种叫做崩溃的情绪,他连想都不敢想下去了。
他看着离原的脸,想着平时他嘟着嘴生气的样子,皱着眉头撒娇耍无赖的样子,娇滴滴哭鼻子的样子,心里就一阵阵地发酸,眼泪就这样啪嗒啪嗒掉下来,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一整个晚上沈离原都没有醒来,翁琇云被胡利禄好说歹说劝回去休息了,沈马也却是整夜不合眼地陪在沈离原身边,晚上护士也进来测量了几次体温,虽说还是偏高,但是也没有恶化下去。
沈马也就拿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握着离原的手,他一整天精神都高度紧张,到了后半夜,实在撑不住,也趴在床上睡着了。
到了凌晨五点左右,沈马也被一阵动静吵醒了,他睁开眼睛一看,沈离原正难耐地在床上挣扎,嘴里还不停的说着胡话,沈马也预感这即将又是一场酷刑,对他,对沈离原都是。他先是按了床头的电铃,又一边摇着沈离原一边唤道:“梦珩,你听的到吗?你是不是难受?哥哥在这呢!哥哥陪着你呢!”
沈离原自顾自说胡话,他好像对外界的声音都没了反应,就是急促的呼吸,一张小脸憋得都要发紫了,医生和护士听到铃响都赶了过来,医生一来就把沈马也从床边撵开,自己拿出听筒在沈离原的胸腔附近听了一阵,护士已经拿了呼吸机给沈离原带上。医生示意护士准备给沈离原抽血,沈马也就呆呆地站在一旁,他听见医生和护士的对话,又感觉好像听不见,他看着护士的嘴巴张张合合,他看着护士医生一个个的把他的沈离原包围起来,给他戴上呼吸机,扎针抽血,他就木木地站在一边,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血液也正在一点点被抽干。
经过将近半小时的抢救,医生终于再一次摘下来手上的橡皮手套,他和护士轻松嘀咕了几句,护手就离开病房,过了一会拿来一张纸质文件,德国医生拿着走到沈马也面前问道:“你是病人的哥哥?”
沈马也点点头,德国医生接着问:“病人的父母呢?”
沈马也心里莫名的一阵恐慌,抬起头看着医生的蓝眼睛说:“他们还没来,怎么了?”
德国医生摇摇头,举起左手看了下手腕上的表,然后在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一支钢笔,旋开笔帽,在刚刚的纸上写了几行字,末了,抬起头对沈马也说道:“先生,很遗憾,你弟弟的情况并不乐观,现在是凌晨六点十七分,作为一名医生,我必须将这份病危通知书交到他监护人手上。”
沈马也张着嘴,大口喘着气,他想抬手去接那张病危通知书,但是怎么也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