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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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琇云一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心里总是隐隐的有些发怵,娘怕儿子,这说出去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了,所以翁琇云选择性地忽略了心中隐隐的感觉,对外头的胡总管吩咐道:“小胡,你去大少爷房里把他叫过来,就说我有话跟他讲呢!”
她吩咐完外头又对沈常青开了口:“大爷,等会儿咱们好好跟衍儿说,他虽是个不懂事的,但咱们把道理跟他讲明白了,他总不会欺负了离原的。”
沈常青自认为在沈宅内他可以镇得住所有人,但是对于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讨债儿子,他心中也是欠了三分底,这个魔王要欺负个四岁的奶娃娃,还不跟玩儿似的?
他一想到自己儿子有欺负离原的可能性,又联想到儿子之前犯下的累累“血案”,胸中立马窜起一股无名火,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兔崽子敢!他再犯浑!我就把他送到大街上要饭去!我不认这个儿子了!”
翁琇云看他对这个二小子是慈眉善目,一提起自家儿子又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只好无奈的劝道:“大爷,瞧瞧你这脾气,一提起衍儿你就急,你们俩父子到底是犯了什么冲了,一会儿,我来跟他好好说。”
沈常青不说话,悻悻地坐下,单单盯着小离原瞧,看他正抿着小嘴吃一块桂花糕,嘴角两边还沾了点碎屑,就伸手帮他抹去,小离原抬头看他一眼,对他微微一笑,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个爸爸,妈妈和外婆都找不到了,爸爸已经是他唯一的依靠了,而且他知道爸爸也很喜欢自己,爸爸看着自己的时候跟妈妈是一样的,这种类似的目光让小离原感到分外的安心。沈常青看着小离原的可爱模样,渐渐也就把刚刚被沈马也勾起来的无名火自行熄灭了。
胡管家一路小跑到了沈马也的房间,沈常青之前对这个晚来子期望颇高,在沈马也尚不知书为何物时就给他在卧室外房布置了一间单独的书房,沈马也出生后,沈常青还特地找人去排了八字,雍和宫里的当家师傅张铁嘴拿到沈公子的八字连连称奇:“金神入火乡,不富明也响亮,好一个金神贵格!“他掐指再算,更是暗自点头称奇,“金神再加上个金舆贵人相助,令公子命格显贵,将来必将建立一番功业,只是。。。”张铁嘴一捋下巴上的一撮小型山羊胡,皱着眉头做深思状。
沈常青忙抽出一张银票塞到张铁算案前的一本老黄历下面,急着催促:“先生,直言无妨啊!”
张铁嘴瞄了一眼老黄历,眉头渐渐舒展,又开了铁嘴:“该八字日主太旺,恐怕是个极端性格,幼年顽劣难教,如果命中无相克者,日主任性妄为,恐怕会被自己的性格生生破坏了这大贵的前程啊。”
沈常青一听这番话顿时慌了神,他急急忙忙地追问:“那先生,可有挽救破解之法呢?”
张铁嘴皱了皱眉眉头:“难啊!”
沈常青知道他这是吊自己胃口呢,但是没办法,谁叫自己真给这铁算子几句话唬住了呢,又抽出两张银票塞到了老黄历下面。
张铁嘴知道自己眼前这位沈大爷手中攥了个聚宝盆,屋里屋外有的是钱,最近又得了个晚来子,正跟范进中举似的,乐疯了!这才故意把一句话说成三段顺便拐几个弯,就是想在沈会长身上薅下一层毛来,眼见几张银票入手,他又老神在在地开口了:“令公子八字火旺,缺水,一来性格上会比较乖张顽劣,二来,在文墨上会有所缺失,八字讲究调和之道,火旺则用水克之,缺水则引水补之。”
沈常青虽然不懂四柱之术,但是这段话倒是明白了个大概:“那敢问先生如何引水呢?”
张铁算拿出纸笔,放在案上,朝沈常青一推:“敢问令公子大名?”
沈常青接过纸笔,将“沈马也”三个字写在纸上。
张铁算盯着这三个字忖了半刻,又腹诽了半刻,最终吐出两个字:“不妥。”
沈常青等了他两个半刻,得到这么个结论,直接就把今日带在身上的银票全拿出来,推到张铁算面前,不是心疼钱,他实在是受不了张铁算这种山路十八弯似的说话风格了,自己薅毛求个干脆的:“还请先生指个明路吧!”
张铁算看今天这只肥羊也薅得差不多了,便见好就收,爽爽快快地又取出一张纸,拿出手边的一本破旧不堪的小册子翻了翻,小册子里面的内容都是手抄的,是张铁算做学徒时候的手札。他一会翻书,一会看沈马也的八字,最终,在白纸上写下了“清衍”二字。他将纸递给沈常青,非常敬业负责地嘱咐:“沈大爷,令公子名字中的马字也算是难得的不巧,马,即为午,属性火,只怕是给这火旺的八字又添一火,所以老朽刚说不妥。但,此名不用改,老朽令给沈公子取“清衍”二字做表,克住这八字中的旺火,也就无虞了。”
沈常青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这老祖宗传下来几千年的东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忙谢过之后,领字而去,从此沈马也又得一雅名“沈清衍”。
现在看来,沈大爷当初的一番殚精竭虑和几百银票是起了效果的,此刻的沈马也把两条腿大喇喇地架在书桌上,正捧着一本书读得相当入神,边看边还用手比划来比划去,沈马也手中的书本装帧上倒是十分的有古韵,蓝底白线,左侧赫然写着一行大字“降龙十八掌”,从沈家大少爷一贯的阅读品位推断,这必定是一本图文并茂的武功类连环画!胡管家先瞧见大少爷正在看书,心中一惊一喜,虽然姿态上不雅了点,但是难得大少爷开窍了嘛,也就不拘这些小节了,他走过去轻声唤道:“大少爷,您看书哪?”
沈马也一见来人是他,忙放下书本连连招手:“胡利禄,过来过来。”
胡管家三步走到他面前,刚要开口询问何事,就被沈马一个反剪制住,整个前胸都被压倒了书案上,耳边传来沈马也的声音:“怎么样,胡利禄?我这一招降龙第六式“突如其来”,滋味如何啊?”
胡利禄挣扎着侧过脸,瞥见书桌上那本《降龙十八掌》,顿时大失所望,大少爷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经常受到沈马也的欺负和捉弄,但是他心里是真的希望大少爷能学好,他自诩不是沈马也的奶妈,但是这么些年来替少爷挡着护着,挨了大爷多少板子鞭子,怎么说也能算得上半个奶爸了。他心里又失望又急,继而开始了苦口婆心:“大少爷,您就学学好吧,整天琢磨这些个干什么呀!太太叫您过去呢!”他边说边扭,“放开我啦!大少爷!”
沈马也一听自己母亲叫他过去,脸上立马显出了没意思,一把推开胡利禄,两条腿却是朝着门外走,腿上嘴上都有动静:“又要叫我过去干嘛?昨天不是刚去过么,对着我一通老哭,说来说去那么几句话,衍儿啊,你要听话啊,不要惹你爸爸生气啊!”他边说边回头,对着胡利禄模仿沈太太的梨花带雨。
胡利禄看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开始碎嘴:“大少爷,您听话点好不好,大爷也在呢!”
沈马也一听父亲也在,脸上瞬间从没意思变成了很没意思,身后飘着胡利禄的啰嗦,他几个箭步穿过走廊,心里打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慷慨赴约去了。
一进房门,沈马也看见自家父母二人像左右护法似的夹着一个小孩,小孩的脸圆圆的,皮肤雪白剔透,剪了个齐眉的刘海儿,下面是一双黑呼呼的大眼睛,大眼睛外面镶着一圈浓密的睫毛,眼睛一眨,睫毛就活脱成了一把黑色的小扇子,挺直秀气的鼻梁下面是一张粉嘟嘟的小嘴,小嘴巴一动一动的,正在吃东西呢。沈马也看他,他也看着沈马也,紫葡萄似的的眼睛里夹杂着委屈和不安,嘴巴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嚼了。
沈马也觉得自己都快要化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活物!在沈大少爷的概念里,小孩子一贯的形象就是“鼻涕泡,开裆裤”,所以早熟的沈马也向来不待见各路小屁孩,但是眼前的小孩彻底颠覆了他十年来的认知。
他直直地盯着小离原,也忘了跟自己父母请安问好,开口便是:“这孩子哪来的?”
沈常青今天也是难得的好脾气,见到儿子失礼也不教训,而且还非常罕见的唤了沈马也的小名:“衍儿,这是你弟弟,你做大哥了,以后要懂事收敛才好。”
沈马也更是难得看到父亲的和颜悦色,他今天一下子遇到太多稀罕的好东西了,脑子顿时有点不够用,各种疑问在他脑中拧成一股绳,最终抛出的问题又是不大好听:“弟弟?我妈生的?”
翁琇云看着丈夫脸上快要变天,忙站起身来,将沈马也带过来让他在离原旁边坐下,她握着沈马也一只手,万分地语重心长:“衍儿,离原跟你一样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以后他就是你的亲弟弟了,你做哥哥的要多疼弟弟,不许欺负弟弟。”
沈马也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但是他心里是很乐意做这个小美人的哥哥的,面对母亲的语重心长,他竟然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
翁琇云顿时喜笑颜开了,她又拉过小离原的一只手,将两兄弟的手握在一起,开口还是她一贯的温柔:“离原,这是你哥哥,快叫哥哥呀!”
小离原怯生生地伸着一只小手任由沈马也握着,点心也不吃了,脸上是一副委屈的小模样,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声:“哥哥。”
沈马也突然做大哥,而且是给一个四岁小孩,他既不能像对待结拜兄弟那样跟他勾肩搭背,又不能像对待以前那些小屁孩似的凶神恶煞,一时还真无所适从起来,也只好尴尬地伸着一只手,亦是犹犹豫豫地答了一声:“哎,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