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相逢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舞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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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君一路追随,路茹儿一直刷着性子,不是捂着耳朵不听,就是甩开他的手,瞪一下,哼一次,怎么样都不理睬律君,律君只好跟在身后,微笑着,等着身前之人消气。
这情景,恍如隔世,回到了二十岁时的自己,与十二岁时的路茹儿,也是这么任性生气,那时候的俏皮可爱,粉雕玉琢的样子,依旧清晰。
日暮西斜,染红了整片神州大地,连碧绿的小草也蒙了一尘橙黄色,暖暖的。
“枢儿认为二哥是到明月神月宫续命吗?”
律枢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思念父皇,所以重回人间,因为想陪伴在父皇的身边,所以想续命,多留人间几载光阴。
五儿摇头,他到明月神月宫,不是为了续命,他的命,他自己清楚,奇迹他不强求,但求律君一生平安到百岁。
“人生命运,自有天意,强求不来。”
君巧络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与律枢不一样,律枢在五儿身边,看尽的是战争,还有民间疾苦,而君巧络看尽的却是人情冷暖,无可奈何。
“但是•••枢儿还有没报答二哥的养育之恩,怎么可以这样•••”
律枢不甘心呀,咬着唇,痛苦万分。
“莫恨,莫怨,无悔天地,无悔于心。二哥回来,是因为承诺过父亲与太后,也是因为枢儿你。”
五儿拉着律枢的手,轻拍几下,一如小时候,自己不开心,闷闷不乐的时候,“莫说太后,皇后与太子不会放过你的。而且你父皇他,对你不算宠爱。你又听从我的叮嘱,即使有应君堂与御幸哥护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朝中大臣,又一半是他扶持上去,知道五公子乃神月,所以朝中大臣对律枢的态度可见一斑。虽是如此,五儿叮嘱,绝不能让律君知道五公子乃神月,自己更加是君风的孩子,因此律枢一直守口如瓶。
律枢锋芒尽显,有路泉两家的帮助,又得薛太傅与付无常的教导,背后江湖第一情报组织,远海那边还有一个炎国萧家,五岁开始跟在五儿身边,六岁上战场,此后多年各大战役,均有亲临,无论朝野还是军队,对律君是一个敬重。
树欲止,而风不停,加之树大招风,明箭易挡,暗箭难防,今日他们能够逼律枢立下军令状,弄伤自己,诬告律枢,他日也可以来个欲加之罪。
律枢是他亲手为他改命而来,又是律君最才德兼具,颇具父风,又是皇气最纯之人,他日旷奇在律枢的手中,必定可以指点江山,开创另一番盛世。
律枢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紧紧抱着这个事事为他着想的五儿,痛苦自责,又悲怆,君巧络哽着嗓子,其实她明白这两人之间的父子情谊,都是无条件的想着为对方好,而忍受一切委屈。
“别这样,打起精神来!”君巧络不忍心两人就这么伤心下去,转移了一个轻松的话题,随后双眼发亮,击掌朗声道,“啊!对了,我记得小时候见过哥哥的驭马之术,独一无二。”
五儿不会骑马,但是驭马之术,堪称决定,而且不是广义上广为人知的驭马之术,刚好律君把他的御马墨染留在这里,不物尽其用,岂不是浪费。
两人错愕了一下,相视一笑,这丫头,果然可爱。
五儿点头,律枢扭头看着君巧络,明媚如光,“原来您也知道二哥这一绝活。”
君巧络双手叉腰,高扬头颅,鼻子里哼气,“那是当然的。”
五儿在墨染的耳边说了几句,轻轻拍了一下脖子,墨染很有灵性的蹬了几下蹄子,往前跑了一段距离,再绕回来。
在五儿身边经过的时候,五儿脚尖轻点,跃上马背,稳妥的站在马鞍上,银丝飞舞,云袖翻卷,腰间的一串银铃叮叮作响,迎面而来的猎风,让五儿半眯着眼,马背上凌空一个后空翻,宛如在做韵律体操一般,矫健轻灵,墨染时而加速时而减速,五儿在马背上,做出了各种高难度的动作。
鸟儿、兔子、地鼠、山羊、蝴蝶,都纷纷赶来,与之共舞,描绘出一幅美丽的几何图形。
手掌撑着马鞍,身体整个浮空,巍然而立,又在草地上踏几步,又飞回马背,旋身几圈一跃,飞出几丈远,空中迂回旋转,繁杂花纹的华贵锦缎衣裳,盘旋如牡丹一般,空中绽放。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墨染跃至半空,一人一马,腾云之姿,仙人下凡,立于马上,双手大张,迎风的感觉,母亲般眷恋。
似舞非舞,于马共舞,乃驭马之术,要求两者之间的默契与信任,不如倾城的舞姿,一舞倾城,也不为过,当今不出二人,能够与一匹刚认识的马儿共同完成。
“二哥依旧。”十数载不见,功力不退,不阴柔,不生硬,柔与软都结合得天衣无缝,不似以色侍人的男倌,阴柔怪气的。
“那我们今晚大吃一顿,如何?”君巧络用力拍掌,天色也不早了,该要准备晚膳了。
两人没有异议,五儿转头对律枢说,“不如今日,枢儿下厨。”
律枢乐呵呵的点头,五儿让他下厨,那就是让他光明正大的煮一顿家宴,让皇祖母与父皇等人品尝。
律君与路茹儿在河边的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坐着,梨花带雨的娇容,让人心疼,律君如果不是对路茹儿有情,放在其他妃子身上,绝对不会有此等和颜悦色。
“朕说过,你永远是我的皇后。你是皇后,该宽宏大量,不该因为神月,而醋意大发。”
律君一番话,有哄的也有责备的意思。
路茹儿一个委屈,“陛下,汤律从没有男妃男宠。旷奇多朝历代以来,哪个被灭国的覆国的,不是因为听信了男妃男宠?臣妾虽然妒忌,但是,臣妾也是担心陛下呀!”
担心律君会一时糊涂,担心五儿是回来报复的,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担心律枫的太子之位。她担心,而且最担心的是律君的变心。
都说上位者的女人自私,果真如此。
律君一听,心里不悦,不怒自威,正色道,“皇后的意思是,神月以色侍君,还是朕是昏君?”
律君德才兼具,励精图治,一双火眼金睛,朝野上的动向,百姓之苦,不说了如指掌,也是心里清明。
“陛下,臣妾没有这个意思。陛下还记得焰王与紫王的事情吗?”路茹儿态度依旧,连汤律开国帝王焰王也被她拿来当理由了。
“汤律注重子嗣,焰王要收紫王进宫,朝野反对,太上王也是被气到病倒了。如果神月进宫,太后会怎么样,群臣会怎么想呀?”
律君生平最恨被人威胁,顿时起身,怒声道,“若是他们敢反了,朕就敢砍了他们的脑袋。朕对神月之情,不会变。朕爱他,怜他,自然也会护他。”
顿了一下,才幽幽说道,“神月不会进宫,皇宫不适合他。”
说完,拂袖离去,他问过五儿,是否愿意随他回宫,而五儿想也不想的拒绝了,理由是,“我这身子,无法进宫。”
律君才猛然觉醒,五儿如今非人非鬼的,靠天地灵气来续命,上次鬼兵之事,差点让他消失天地间,幸得前年檀树,把精气渡给了五儿,才得以留在人间,并且谈吐自如,不必有口不能言。
“陛下••••”路茹儿知道律君生气了,赶紧起身相劝,可是她发现,多了一人,一个她不想见到的人。
五儿手里提着竹篮,立在不远处,看样子是来了有些时候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最后朝他们谦和一笑,移动步伐,到偏远一点河边,直接踏入水中,也不顾衣服沾水会变得厚重,入夜后会凉到身子,在水里摇动了几下篮子,银色的发丝末端,浸在水里,河中仙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律君心系五儿,欲前往询问,何事来河边,而且不顾水打衣服,路茹儿急急忙忙的一句,“陛下!忠言逆耳利于行呀!”
律君头也不回,冷哼一句,“神月的为人,朕清楚!”
大步迈向河边,只见逆流而上的鱼儿,纷纷跳进了竹篮里,很快就装满了一个篮子,五儿蹲下身,把小的鱼儿放生,只留三条肥大的河鱼。
才刚起身,河对岸就有不小的动静,一只大黑熊从草丛堆里探出脑袋,瞧清楚五儿后,双手捧着一个蜂窝,小心翼翼的跨过河流,来到五儿的身边,嚎叫几声,似乎在说,“这是给您的。”
五儿双手接过,见律君来到了自己身边,把竹篮和蜂巢都递给律君,律君苦笑,自己是不是太纵容他了,怎么理所当然了,他可是旷奇之主。
五儿从怀里拿出了百毒玉容霜,细心的为黑熊的鼻子涂抹,肯定是为了摘下这个蜂巢,惊扰了蜜蜂群,被蛰了。又在那厚实的肉蹼涂抹了几下,抬头微笑,“谢谢您送的蜂蜜,这伤过两天就好了。今晚我会再帮您上药的。”
以前五儿在别院的时候,天天都有小动物们光顾他的房间,不是送这就是送那给他,后来久了,知道他不能吃食任何事物,居然把他的瓷罐偷走,每日送上清晨的露水,风雨不改。
“儿臣参见父皇。”
律枢与君巧络去了附近的丛林,采了一些蘑菇回来,两人都是满载而归,见五儿的竹篮三条生猛肥大的河鱼,眉开眼笑,“二哥果然魅力不减当年,饿不死!”
五儿曲着食指,敲了律枢光洁的额头,幸好好够得着,律枢还要比律君矮上半个头,吃了一记柠檬的律枢反而乐呵呵的捂着被敲疼的地方傻傻的幸福着。
“贫嘴。”果然是父子,连想法都一样。
五儿瞄了一眼路茹儿,黛色笼罩,模糊得几乎分不清容颜,但是他知道,她在恨,那些对话,他听到了几句,想也知道两人闹翻了。
五儿本想让律君送皇后回去,律君执意要陪在五儿身边,对比路茹儿如今的心情,他更担忧五儿的身子。
五儿只好作罢,心里百感交集,律枢看着两人互相扶持,相敬如宾,律君对五儿的爱护有加,他看在了眼里,但是心里始终高兴不起来。
翩翩一叶扁舟载不动许多愁,双肩扛起的是数不尽的忧,给我一杯酒喝尽人间仇,喝尽千古曾经的承诺。
他的二哥担负了太多了,被承诺困死,顾及太多,反而让自己苦了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