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 第一章 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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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闯是一个普通到毫无特色的三十龄男人,生活像流水账一样寡淡无味,不懂浪漫,晚上回到家跟妻子做爱就像办公事,捅完就睡。他妻子愤愤地踹了他两脚,翻身到浴室洗换就出门偷男人。
对于妻子爬墙一事刘闯是知道的。
初时两人吵也吵过,打也打过,但妻子却理直气壮地说:“你爽完了我却没爽个够,要不是跟你生活七年都以为你性无能了,这你他妈的还要怪我吗?早在跟我一起的时候你就清楚我是什么人,我不可能为了丈夫而独守空房,你要是看我不顺眼你就打我,打完后咱两就离婚吧!”
当时刘闯又气又无奈,看着挺直腰杆一脸无惧的妻子,举起的拳头终是无力垂下,拧着眉疲惫说:“咱们不说离婚这事儿,其他事你要真想做我也阻止不了你,但看在我们多年感情的份上不要做得太过了行吗。”说这话时,他觉得全身力气都疼没了,再抬眼看看笑颜逐开的妻子,他只觉心肝脾肺都破了个口子,怎么补也补不上。
后来俩夫妻像没发生过什么照样过日子,他妻子依旧为了柴油米盐而掰着指头数数,他自个儿工作再忙晚饭也一定赶回家吃,到睡觉时两人也必会鸾颠凤倒一番,完事后要是双方都累了就抱着彼此一动不动,要是干得不尽兴了他妻子或多或少都会出门,这些事刘闯都看在眼里,但再多的不满和怨怒都渐渐被岁月给冲淡了。
他时常在想,自己跟妻子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说已经没感情那是假的,只不过还剩下多少正好拿妻子出轨次数就能衡量出来。原本他想过离婚的,可是每次回到老家看卧病不起的父亲和镇日以泪洗面的母亲时,他心头就哽着,说到底他就是不想再往自己身上多添一笔不幸,要是母亲知道了,估计也得要病上一场,再说他妈还是挺喜欢这个媳妇的。
虽然妻子不忠于自己,这使得身为男人的他受到很大的打击,但这当中还有一个致命的鸿沟紧紧阻碍了他们的关系,七年来连个蛋都生不出,没有孩子的家庭向来就比较脆弱和惶恐。往时他们还为了生了蛋特特到医院检查,医生只是说两人身体良好,至于为什么不孕可能心里压力太大所导致的,让他们放宽心等待就好。
听到医生说耐心等待,两人自然松了一口气,那段时间做起爱来也特别来劲,可是谁也没料到这个等待一直毫无喜讯,像沉入大海的石头,沉重得喘不过气,然后过了那段日子他妻子像放弃了似的,不再特意为了下蛋的事缠着他。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像向命运认输而逼迫纠缠在一起的夫妻,没有了激情,没有了妄想,更没有了相濡以沫的互相扶持,对待彼此,除了怨恨还有深深的无力。
倘或就这么一遭家门不幸也罢了,偏偏工作上他上司还刁难他,让他去采访本市有名的财阀老三爷。
吃他这行饭的都知道老三爷出了名的脾气火爆,谈不拢就找人抽你,而在性上又极为下流歹毒,同行间有不少传闻说有几个新人被他玩死了,至于怎么玩死的想必都是些不堪入目的画面。纵使他是个大人物,但杂志社和报社之流的都不敢访问他,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所以刘闯在听到自己要负责这个烂工作,他差点就想递辞呈了。
跟他关系较好的张编辑得知他要辞职,立马拉住他说:“你别介啊,不就是个老三爷嘛,你人都没见着他就发怵了,还不被同行的笑死!好歹死掉的新人没一个是临阵脱逃的,死得也不算难看,现在你就这么走掉,估计老三爷就不放过你了。你也不想想主编是个什么人,肯定事先跟老三爷打好招呼才安排人手的,人家不知道你还好,知道你后铁定有你受的了。”
刘闯还是踌躇不定:“老三爷那个人跟个变态似的,我迎风上去不死也要重伤。”也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古怪地瞅了瞅张编辑,“你该不会是怕我走了工作落你头上才会这么积极吧?”
张编辑拍大腿喊冤:“真是冤枉,我再缺德也不会混蛋到推你去死是不!”
“谁知道是不是。”刘闯也不是笨蛋,说来他还是张编辑的前辈呢,背后那套儿他摸得比谁都清,多少瞄出猫腻,张编辑是真心的还是假意都不影响他处理人际关系,自然也不深究其中,话头又转回去道,“这老头子孙子也有了,怎么还这么不收敛,不怕后代遭报应吗?”
张编辑哂笑道:“像老三爷这种人,有权有势有财不是做慈善家积累上来的,大财阀的身份地位不是摆设,做到他这样,哪还会怕命。而且我听说他那孙子也不简单,等再过些时日老三爷肯定交椅给他,啧啧,到时候经济肯定有很大的波动,财经杂志社那边定要忙得不可开交了,就这么想想我倒觉得咱们社搞时代人物也忒小气了点,也不知道总编脑子里装了啥……”
后面的话刘闯没听进去多少,一心思虑采访老三爷的事。
按主编拍板决定的三天后老三爷会在東霜馆跟合作商会晤洽谈,中间会有十分钟左右的空档接受采访,至于这个空档他会不会遭到非人对待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总之一想到要采访老三爷,刘闯的意志变得无比压抑消沉。三天后转眼就到,刘闯刚回到公司就被叫到主编的办公室,甫一进去便看到总编坐到主编的位置上,一边转着笔一边翻看杂志;而主编则立在办公桌旁扫向他,摆了个手势,示意让他在总编面前安分点。
刘闯直觉双脚灌了铅似的沉重,走上前僵硬地问:“总编找我有什么事吗?”
过了很久,总编慢慢从鼻孔里挤出一个“嗯”字说:“知道下午要去東霜馆采访谁吗?”
“老三爷高言庆。”
“很好,你没有忘记自己负责的工作。”总编微微一笑说,“不过我们只有十分钟,你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挖掘到有价值的信息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我允许你用各种手段获取我们所需的信息,要是这件事办得漂亮我会升你职做采访部主任加薪水三倍的奖金,还有一周长假期。”
刘闯腹议道你倒是说得好听,也不怕我搞砸了,想着就脱口而出:“要是我办不好呢?”
总编似早有准备词儿,端起茶杯喝一口道:“我也知道老三爷不是个好应付的铁腕儿,要真问不出什么也没关系,主要还是过过场,毕竟咱们还没有正式采访过他,同行的都笑话我们怕了老三爷。”
提起这刘闯难得应和一声,而里头到底是怎么着估计只有面前的总编心知肚明。
时代杂志社在改革开放的时候就已冒头,到了总编这辈算得上是走在时代前面的书香世家,在同行中是个顶个的出名。这系列的时代杂志编写过当代许多成名的大人物的人生轨迹,只是意外的是没有一篇关于大财阀老三爷的文章。外行人看着认为时代杂志社瞧不起他才不去采访作描写,但内行人却都知道梁大总编定是在谋划什么,一不做便罢,一做就要惊天动地,这就是杀手锏。
其间总编又细细叮嘱刘闯采访时要注意的细节,说完后轮到主编交代主要抓住哪几个重点来问,气氛一时紧张凝重。
刘闯跟总编和主编耗了一上午,中午简单吃了一些就小睡半个钟,然后就赶忙与抓机的小弟到東霜馆蹲点。
東霜馆是名流据点的高级会所,在总编提供的高级会员卡下两人一前一后踱着小碎步走进去。简约高雅的装潢扑面而来的是时尚的潮流元素,幽静的长廊后依附着五栋罗马流线的园林式建筑,幽径小道蜿蜒曲折,不是这里的熟客必会迷失方向。
侍应生将他们领到阙双楼后便离开,没有了外人一旁的小弟叹谓道:“他妈的真是高级,简直不是暴发户开的会所能比拟的,就算今天搞砸了,我还是觉得自己攒到了嘿。”
刘闯白了他一眼:“你就这么点儿的见识,以后还有的地方让你惊讶到无法想象,现在有这个闲心观赏,还是留个心准备一下那仅有的十分钟,也许连十分钟都没有,真他妈的。”
小弟撇撇嘴,无视刘闯的话将阙双楼转了个遍才收下心来调节相机的摄像数,可怜见的他在杂志社的前辈身份没多少威慑力,顶多得来“刘哥”、“大闯”等庸俗的称呼,由此而知他这七年混得实在太差劲了,职位从小记者升到首席记者后就再无任何动静,晚入社的年轻人都窜得比他快。
张编辑也没少在旁指点一二说:“能干不过是次要,真正看你会不会拍马屁,你就是太直板生硬,说句好话又不会掉块肉,再这么下去咱们社估计有好几个能说会道的首席记者,不想被人踩下去就多点心思。”说者满腹经纶,恨不得将肠子里的东西都搜刮出来,然听者左耳进右耳出,转个身就忘了,当时可差点没把人给气个半死。
话说回来,刘闯两人坐在旋梯半个钟后,隐隐听到楼门外传来皮鞋踏在地板上的沉闷声,以及压低声线的交流和不时响起的咳嗽。
刘闯虽未正式见过老三爷,但其他媒体对此人颇多的报道,多少知道老三爷已是古稀之年,常有咳嗽,听闻在他三十而立那年出了场车祸伤及喉咙,就算后来病好声带也时有沙哑,在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就会先咳嗽几声,然后再言谈。
刘闯与小弟对视一眼,就迎了上去,笑意盈盈,面部表情很到位。
与老三爷一道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身体微发福,头发油亮油亮的,对比起白发鬓鬓的老三爷确实有些生气,这人应是高颂明,老三爷的二儿子。
对突然冒出来的两人老三爷反应冷淡,走进厢房跟高颂明喝完一盏茶,才抽空扫向刘闯两人道:“是时代杂志社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