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羽心里咯噔下，赶紧跪下行礼，冰冷的地面冻的何羽哆嗦了下。
    良久，夜未华才叫何羽起来，何羽自然不敢，“陛下恕罪，微臣只是一时……”何羽搜索脑海妄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奈何脑子一片混沌，挣扎半天，何羽道，“只是一时，情不自禁”
    那边传来“嘭”的一声，像是脑袋撞在柱子上的声音。
    何羽悄悄抬头看，苏临风正捂着脑袋疼的眯着眼睛，他看何羽的眼神似乎要把何羽脑袋抛开一样，何羽赶紧狗腿地睁大眼睛眉目传情般问候他：怎么那么不小心？
    他偏过脸不看何羽。
    夜未华这时候对何羽道：“起来罢”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喜怒，何羽心下大喜，以为他原谅何羽了，毕竟当着当今陛下的面调戏公主这种事情，说不定就得丢脑袋。即使看在何羽是下面之人的份上，估计一顿责罚也是免不了，万万没想到他如此轻易就放过了自己。
    何羽起身，感激地看着夜未华：“谢陛下”
    仿佛看到了他额头上的青筋蹦了一蹦。
    何羽偏过头，苏临风垂着睫毛不知道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何羽怕今晚回去他又让何羽睡地铺，赶紧笑眯眯地讨好之，没成想他轻飘飘扫何羽一眼，然后对夜未华行礼说道：“微臣告退”
    夜未华点了点头。
    然后苏临风一甩袖子，留给何羽一个背影，他身边一个小太监给他撑了伞，他踩着已经开始泛白的地面，施施然地走了。
    何羽也请求离开，熟料夜未华视若未闻，何羽被凉在原地。
    他转身对在一边扯衣带的长公主说道：“未央，你给我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把祖训抄一百遍，后日给我送来，少写一遍今年花朝节就别想出宫”
    长公主看起来很惧怕她这个皇帝哥哥，何羽看到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殿下听说要罚她，明显抖了下身子，脸色都苍白苍白的。
    夜未华见她还愣在原地，微敛眉：“还不快去！”
    长公主含着两泡眼泪抬起眼看他：“未华哥哥，你就让我试吗，我真的不信，我还是不相信……”
    何羽悄悄抬头看着长公主梨花带雨的表情，当真看的都要心软了。
    夜未华摇头道：“不要自欺欺人”
    长公主闻言跺脚，狠狠把一边的茶盏摔在何羽脚底下，怒气冲冲地看何羽：“你说……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何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击得有些蒙，看着她说：“我……我……我自然是”
    “未华哥哥，你看，你看他自己都犹豫了”长公主从袖子里抽出条手绢抹泪，“你就让我看一眼嘛，他要真是个男人，我就嫁给他，他要是个女人，我也不吃亏”
    “未央！你再胡闹孤明日就下旨将你嫁到西凉去”他浅浅皱着眉，威胁道。
    这句话让平素长公主产生了一丝畏惧，但是她很快故态复发，如同犟脾气的牛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地继续辩驳道：“他没有胸，他没有胸……他不是女人，他不是女人。皇兄你就是不许我喜欢他罢了！皇兄我恨你！”
    何羽喷泪，长公主那句话在何羽脑门上盘旋，——她没有胸，她没有胸……她不是女人，她不是女人……妈蛋，劳资就算没有胸需要你这样一遍又一遍说么？！
    颜如律虽然是武将，可也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该少的没少该多的没多。
    何羽看到夜未华脑门的青筋又蹦了几蹦。
    长公主说罢抽抽鼻子气呼呼地瞪何羽一眼，“你……说的就是你！既然你说你喜欢本宫，你明天就来娶我！以往你那些失礼本宫都不计较，倘若你不从——”
    “未央，你给我闭嘴”夜未华打断她，招呼身后的侍卫，“带公主回她的寝宫”
    长公主又瞪何羽一眼，瞪得何羽浑身发毛，无奈被侍卫“请”回了她居住的宫殿。
    长公主走后，一阵难堪的沉默降临在亭子中何羽和夜未华之间，他坐在铺了锦垫的石凳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太阳穴，过了好一阵才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一个都不让孤省心”
    何羽腿肚子抖了下，隐约觉得他是指自己。
    他抬头看何羽一眼，勾着嘴唇浅浅笑了，“颜如律，你好生大的魅力”
    何羽发誓自己不知道从哪问道一股酸味，刺得鼻子疼，赶紧低头道：“不敢”
    “一个状元郎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得，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现如今手更长了，把爪子伸到未央那里去了”他绷着脸，气势看起来威严又高高在上。
    但是何羽发誓，自己闻到老陈醋的味了。
    何羽揉揉鼻子，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于是拱手道：“微臣惶恐”
    “你会惶恐！”他眯起了眼睛，似乎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他欺身上前压制住何羽，步步紧逼让何羽无路可退，何羽靠着柱子，抬眼看他，心里却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隐约觉得即使自己捅了天大的篓子也无所谓，他绝不会拿何羽怎么样。
    天知道这股奇怪的自信心是怎么回事。
    他紧紧盯着何羽的眼睛，薄唇动了动，道，“当初同意你同苏临风成亲，是因为你答应了孤，即使成亲也绝对相敬如‘冰’，可是昨日你二人在城门搂搂抱抱，夫妻恩爱，当真认为孤不知道？还有那未央，你明知道她对你一直心有不甘，何苦还要来招惹她？”
    何羽胸中烦闷，只觉得他那句夫妻恩爱说的分外讽刺，所以没好气地说，“我二人夫夫生活蜜里调油，又与陛下何干？”
    他闻言似乎震了下，眼睫飞快地颤抖了下，亭外大雪纷飞，盐粒大小的雪纷纷落在他脸颊和头发上，转瞬即化，沾染雪水而显得毛茸茸的眼睫，在这种情境里突然显出了些可怜巴巴的味道。
    夜未华低低垂了头，把脑袋埋在何羽颈边，像卸掉了一切高傲，声音隔着衣服传来，显得低不可闻，“对不起，我忘了，你已经忘了”
    何羽感觉痒丝丝的，果断推开他，可他纹丝不动，似乎还挺气愤地咬了一口何羽的脖子，何羽也不敢用力，只能这般僵持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放开何羽，转身离了凉亭，脸上神色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测，紧抿着唇隔着飞雪遥遥看何羽一眼，远处等待着的大太监撑着伞走到他跟前，将油纸伞撑过他头顶。
    他玄色龙袍繁复华贵，每个细节都精致到吹毛求疵，广袖长袍行云流水，在漫天白雪梅花这般模糊望去，高雅清贵，一身风华。
    何羽双手拢在袖中，看着他的背影怔忪一会儿。然后揉了揉脑袋，转身离开钻进梅林，找了条最近的小路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