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羌管弄晴。上。
    事实证明，宿醉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头痛，在我睁开眼的瞬间袭来。我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日上三竿，天光大亮，灿烂得有些刺眼。我移开视线转向身旁，依然是空落落的床，不见常陵。
    昨晚他喝的酒比我还要多，会不会更难受？今天还起得比我早……喝过醒酒汤了吗？
    想到这里我摇摇头——我干嘛要担心他，在他眼里我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怪物罢了。
    喉咙又干又紧，烈酒滑过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我坐了一会儿便径自下床去喝水，却发现隔帘那边的圆桌旁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我一惊，嘶哑着嗓子叫了她一声：“四娘。”
    四娘听到我的声音转过头——她今天只施了点淡妆，衣著也不算太华丽，只是依然少不了金银细软，但这些都使她看起来比上次柔和了许多。
    “起来啦？哎，怎么还没更衣就过来，赶快去穿衣服，你可是常府的夫人，这副样子可不行。”她手里拿着一本书，这时便放下来，催我回到屋里去。
    我只好退回珠帘内侧，侍女们大概都被她退到外面去了，不过好在这么长时间了我自己也已经学会了如何穿女装。我一边穿一边问她：“四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哦，忘了告诉你了，将军要我从今以后教你身为夫人应有的姿态和礼仪……将军不愧是将军，选人选得这么准，”她理了理头发，站起来取过镜子来照：“一眼就看出来我才是最有姿态，举止最得体的。”
    我满脸黑线，常陵就不怕她把我教成另一个成熟的……波霸？（咳这倒不可能。）
    我穿好衣服走出去，转而又意识到另一件事：“那是不是说，我又不能出去了，只能在屋里和你学那些东西？”
    “不然你以为呢？”她反问我，然后放下镜子说：“你那声音怎么回事，听着像破锣。先喝口水吃饭吧，倒也不急。”说着，她竟从身侧抽出一条红色的长鞭，盘在手上把玩着：“我们有的是时间。”语罢，嫣然一笑。
    吾命不久矣。
    ……“不行，步子太大，重来！”“手不要摆那么厉害，重来！”“眼神，眼神！看哪里呢你重来！”“重来！”“重来！”……
    在第n次“重来”之后，我终于成功地……倒下了。
    “四娘，歇息一下吧，我要累死了。”我耍赖似的趴在床上，也不管形态是否端庄，自动屏蔽四娘的训斥，四肢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说什么？”她微笑着扬起了鞭子。
    “我是说这么长时间了你一定很累了快坐下来歇会儿吧不然出了汗弄花了你闭月羞花的妆容可该如何是好。”我一扫之前的疲态猛地坐起来一个断句都没有地说完了这句话，终于看她收回鞭子，一派温柔：“真是体贴人儿。”她笑着坐下，喝了口茶又道：“的确我也是累了，那就休息下吧。”
    我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瞬间又躺会床上扮死尸。
    等气力终于恢复些许时，我便问她：“四娘，你说这蕲鸳城城外是哪里呢？”
    她看了我一阵，才道：“看来你果真不是这里的人。这里是东洛国，蕲鸳只是它的都城，邻近蕲鸳的是同夕，此外还有三十多座城池。”
    “东洛么……”我将手枕在脑后想了一会儿又问她：“有没有邻国呢？”
    “有，同时也是敌国，西川。”
    “常陵是不是经常与他们的人交手？”
    “啊……”她笑笑，“是，将军可立下过诸多战功呢。”
    那一定深得圣上赏识，我想。“四娘，你们这些侍卫的排序是按年龄大小来的吗？可是我看五柳六曲他们比七生和八哀还要小呢。”
    “不是按年龄排，而是按照跟从将军的时间先后定下序号的。”
    “那你们原来的名字呢？”
    她拿起茶杯的动作一顿，只说：“不知道。”
    “我们这些人，一旦跟了将军，过去的一切就全部作废，名字，故乡，经历，都不重要了，都忘记了。”
    “忘记和不知道，可是两码事。”我重新坐起来，看着她。
    她不在意，把手中的书翻了一页，也看向我：“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花，名为风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