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风起花落(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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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我径直走过去,对他说:“怕?我是在想我该怎么打你?”我伸右拳打向他的左脸,他出左手隔开但没有隔结实,拳顺势打在他的左颊上,顿时紫了一块。
他依然坐着,擦掉嘴角渗出的鲜血,撇了撇嘴,吐出一口痰。他把面前的茶倒掉,倒上了啤酒,一饮而尽,又倒上了。然后他才说:“不错!有血性。”他用右手指了指右边的脸颊,说:“还有这边,敢不敢?”我伸手便打,和上次的过程一样,他右颊上多出一块青色。他仍旧平静地喝干面前的啤酒,倒满。他说:“兄弟,……”我说:“我不是你兄弟。”他改口说:“北川,”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你在社会上待得时间不长,你不知道,男人都是这样……”我又伸手打了他一下。他喝完酒倒满,说:“我他妈又说错话了,该打。萌萌这件事,是哥们我错了,又该打,你还可以打。”我朝他的脸打去,这次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吼道:“你他妈不能一直打脸,已经打过三次了。”他甩开我的手,我知道真要打起来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明知道他有意相让,我还是要打他。这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上。他仰头喝下杯中酒,再次倒满。他又拿出一瓶酒,猛然砸在自己的脑袋上,酒瓶发一声闷响,碎了,酒水淋了他一身,脑门上登时流出了鲜血。“你……”我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他摆摆手,扯出一条湿巾,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直接按在脑门上了。他另一只手端起眼前的酒杯,倾进了喉咙,再把自己的酒杯倒满,这才说:“你看,这样行不?”我面前的一杯酒一直没喝,我端起来一饮而尽,倒满,坐下。
“你为什么要躲我?”他喝了那杯酒,自己倒上,回答我说:“你觉得我会躲你吗?你应该知道,现在全县城里也没有人敢像你今天这样打我,就算我错了。”他是在告诉我,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只要不是忒过分的事,他老马都能担得起,所以他没必要躲我。“其实我本打算和你说清楚的,醉酒后的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告诉我萌萌的消息,我不得不去南方一次。”他竟然这么在意萌萌?我说:“你对萌萌倒是一片真心。”他说:“对。自从和你一块第一次见到萌萌开始,我就喜欢她。凭什么你的运气就那么好?凭什么你能和她在一起,我就不能?”“你已经结婚了。”“屁话!结婚了怎么了?结婚就不能有其他女人了?你睁眼看看,像我这样的人哪一个没有七八九十个女人!别以为你读了几年书就成了圣人了,狗屁!这世上就他妈没有圣人。”
马哥骂得痛快,酒也喝得痛快。我在这痛快里读出了悲伤,是啊,已经很多年没有认真去想马哥这个人了。我喝下了第二杯酒,说:“你变了,当然我也变了,都不可能回去了。”马哥轻笑了一下,说:“少在我这里卖弄伤感!我知道你这两年过得不容易,我他妈就容易吗?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亲兄弟看待,我抢了你的女人,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吗?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除了燕子,其他女人我根本都不放在心上,逢场作戏而已,直到遇到了萌萌。”马哥灌了一杯酒。“现在萌萌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说道。“你说什么?!”马哥扭头看着我,“砰”一声,他把空酒瓶摔在地上,碎片四起。有服务员莽撞地闯了进来,被他直接骂出去了。他站起来,晃了一下,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按在餐桌上,厉声说:“你知不知道,萌萌一颗心全在你身上,近两年来,我得到的是她的身子,而你拥有着她的心。”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声音说:“你还觉得委屈?那陆恒久呢?”马哥的手一阵痉挛,松开了。我站起来,退后一步,说:“你说,陆恒久怎么办?人都被你们逼疯了,你们还想干什么?萌萌怀了你的孩子,你——”我咬牙切齿地说,“你竟然借用别人的婚姻让孩子名正言顺地出生,亏你想得出来!”马哥嚷道:“那不是我的孩子!”我轻蔑地哼了一声,说:“就凭这一点,萌萌在我的记忆中终止了,包括你。”
我转身就要出去,马哥冲我喊道:“妈的,你他娘先别走。我再说一句话,就一句!”我站住了,等他说下去。“北川,不管你信不信,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是我唯一的真正的兄弟。你读书读得久,工作又太稳定,有些事你还不明白,但你迟早都会明白的。我老马只有一句话要说,我老马是对不起你,可我老马也对得起你,并且最终还是对得起你。”他说完了,我拉开门走了。
我离开了我的故乡,离开了这座县城,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把很多东西都远远地抛在身后,留在这座养育了我十九年的县城。然而,我再也不想回来了,至少我当时是这样想的。我从车窗的缝隙里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远处的树木青绿苍翠,似乎在围着车子打转。早已过了梨花开落的时候,但我仿佛看到了一阵风过大片大片洁白的梨花飘落的情景。
曾经乐湖的岸边有一片梨树林,每年春天梨花盛开的时候,我一下班就去那里待上几个小时。那满树洁白的梨花曾一度让我痴迷。时间不久,东南风来,雨季开始,一阵风雨过后,满林子花落残败的景象。我知道,有一串深深的脚印从那里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