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浮生若梦 001 活着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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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哲目睹了一个人从高楼下坠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
自杀的男生是文学院的,他的自杀并没有引起太多的轰动,学校很快采取了措施对消息进行了封锁。只对外界说,一个文学院的男生,可能是看了太多阴暗的文学作品,觉得自己的理想世界跟现实格格不入,最后把自己硬生生的逼上了一条绝路。
有同学当时就说了一句:“靠!学校以为每个自杀的都是海子啊?!”
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样。文学院的那个男生不是觉得这个世界跟他理想中的格格不入,而是,他对这个世界绝望了,深深的绝望。
在大二之前,这个男生过着非常简单的校园生活,跟女朋友一起自习,一起吃饭,然后在女朋友的公寓楼下拥抱着说晚安。原本这一切都会持续到毕业,然后,也许他会继续和女朋友好好的走下去,也许会因为各种原因跟女朋友分道扬镳。但是,就在那一年,他遇到了他,另一个男生,我一直都称他为傻木,因为他是我们班看上去最傻的一个。从遇到傻木开始,男生的一切都改变了。
傻木其实并不傻,他也并没有长着一张让女生一见就尖叫的脸庞。他很平常,走在众多的人群中绝对不起眼。但他人很好,很温柔,可以说是一个绝对的滥好人。我们喜欢在有困难的时候叫着傻木傻木,原本也没有什么期望,但傻木就真的来了,他总是尽他所能帮助我们。我们班的同学都很喜欢他。我作为班长,在同学心中都没有傻木那样的地位。
傻木一直没有女朋友,直到在大三的时候遇到了文学院大二的男生。他们是如何开始的,我们无从知道。只知道,他们在一起了,这件事情,他们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隐瞒,一传十,十传百,他们很快就成为了校园里的红人,基本人尽皆知。
然后,傻木的家人知道了。打他,骂他,逼着他退学,将他囚禁在家中。他们不理解傻木,为什么那么多的女孩子不去喜欢,偏偏要去喜欢一个男生。傻木说,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去喜欢上一个男生。可是一旦他喜欢上了,就不会放手。傻木的家人都很生气,说,如果不跟男生断绝所有的联系就不能踏出家门一步。
傻木疯了。他被送了神经病院。任何人都不得去探望。
男生也近乎疯了,他不吃不喝,不跟任何人说话。他自杀前,去了神经病院,求着让他见一见傻木,他跪在神经病院的大门前,跪了一天一夜也没能见到傻木。傻木的家人是铁了心的不让他们再见面。男生回来了。将一张他们之间唯一的合照埋在了公寓楼下面的花园。他笑着流泪对我们说,你看,这下,我们可以埋在一起了。
我们谁都没有觉得他这个动作可能是一种暗示。
念哲是在那天早晨的第一节课的中途逃课离开的,他认为那种枯燥无味的理论让他觉得肚子饿,他发短信给我说,他要去喂饱他的肚子,想必老师会原谅他的早退。
念哲吃完东西,从食堂出来,走向了公寓楼,就在他还有十几步就要走进宿舍楼的时候,一个重物摔在了他的眼前。念哲傻了眼,和念哲一起逃课出来的单泽也傻了眼。破碎的肉体,飞溅的鲜血,在分不清流出来的是脑浆还是鲜血的脸上,念哲看到了男生从未有过的平静。
男生抽搐着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念哲听到他最后说,这个世界如此孤独。
我接到单泽的电话赶到现场的时候,念哲吐了,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来。我没能见到男生最后的一面。校方的速度非常的快,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已经清理了现场。
念哲吐的很厉害,他红着眼眶对我说,宋辞,我觉得好害怕。
我蹲在他身边,握了他的手,小哲,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记得吗?我们都已经结婚了。
念哲红着眼睛说,宋辞,我没忘。我们才不会这么的不幸运。
男生留给了傻木一封最后的情书。男生说,没有傻木的世界,就算再多的人陪伴也是独孤。男生说,傻木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依靠。男生唯一的亲人在傻木的家人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情的前三个月离开了人世,傻木的确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但没有人给他这个殊荣。男生还在校园贴吧写了一个帖子讲述了这一年来,他过的有多么的幸福,多么的快乐。他说,他可以连命都不要,但求大家放过傻木,让傻木好好的活着。
念哲说,他才发现这么久了,他都不知道男生叫什么名字。我说,小哲,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傻木不要再像男生一样做这样的傻事。我们决定第二天就去看傻木,不会告诉他男生已经死了的事实。
但是傻木没能看到这一封信,也没能等到我们去看他。他在男生自杀的那天晚上翻出了神经病院,摔死了。事先,没有任何人告诉他男生已经死了的消息。他可能想去见见男生。结果,就是真的去见了。
念哲哭红了双眼,宋辞,他们活着不能在一起,我们就让他们死后在一起吧。
我握紧他的手说,好。
我们去求傻木的家人,求他们能答应让傻木跟男生合葬在一起。傻木的家人不答应,说傻木就算死,也要清清白白的。念哲哭着跪下了,他说,叔叔阿姨,我求你们了。求你们为傻木做最后一件事,若傻木地下有知,一定会感谢你们的。
傻木的家人哭着答应了。是他们间接逼死了男生,逼死了傻木,他们很后悔。
我们又去男生的尸体,经过多方的努力跟协调,终于拿到了男生的尸体。
将他们两个送往火葬场的时候,念哲说,这下,他们真的可以在一起了。
我们将他们的骨灰放在一个坛子中埋葬,同时放进坛子里的还有男生写给傻木的最后一封情书,还有从公寓楼下的花园里挖出来的他们的唯一合照。
念哲问我,我们死了之后也要埋在一起。
我说,小哲,我不要死后在一起。我要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到一百岁的时候,还活着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