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夜饭
     陆乔一上来就把手指给切了，本来打算露一手的菜就不做了的，没想到小和尚竟然自告奋勇表示愿意帮忙。
     陆乔乐的合不拢嘴，屁颠颠的跟在他身后指指点点。小和尚的架势一看就知道从来没下过厨，切得鱼片那一个叫惨不忍睹。
     “没事没事，你第一次切荤菜就能切这么好。呵呵，起码大小都差不多，厚薄不均很正常，比我第一次做菜时候好多了。嗯嗯，对，然后放盐……够了够了……，来来，我右手没事儿，这个我来。放这么多够了，拌匀喽，让它腌一会儿……”
     往年陆老大做菜时总是围观者众，大伙儿捣乱的捣乱看热闹的看热闹吵吵嚷嚷稀里马虎的就把菜给做了。今天有小和尚在，大伙儿可自觉了，都知道这是老大的新欢，而且是头一回带回家过年的新欢，这交情，那容外人打扰。把厨房门一关，堵在门口贼兮兮的笑，趴在门上偷听里边儿的动静。
     单晋鹏看不下去，把贴在门口的一群猴崽子轰开：“走走走，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起什么哄。”
     有人立刻就问：“蛋哥，那小子什么人啊？陆哥居然往家里带，吃年夜饭呐！啧啧啧……”
     蛋哥吹胡子瞪眼：“啧你个头。滚蛋，这是你打听的事儿么？什么这小子那小子，往后说不定得叫嫂子。”
     众人立刻点头称是：“是是是，嫂子，陆哥的傍家儿可不就是嫂子，嘻嘻。”
     蛋哥想反驳，无从驳起。以往每一个都是叫嫂子，无一例外。唯一不同的是，今天这个带回家吃年夜饭了。陆乔一向没长性，吃顿饭说不定并不意味着什么。
     陆老先生家的年夜饭人太多，每到大年三十，就把客厅里所有能搬的东西都搬走，摆上七八个桌子，大伙儿挤一堆，六点整，准时开席。座位除了陆老先生等几个老前辈坐一桌之外，其他丝毫没半点规矩，爱坐那儿坐那儿。
     陆乔照理是应该跟陆秉源坐一桌的，可是他一向跟老前辈们没话说，吃饭时候就不消停，借口敬酒，敬到哪儿坐到哪儿吃到哪儿没个准。不过今年带着小和尚，只能规规矩矩挨着二叔坐了，一个劲给知章布菜，照顾得十分周到。
     陆乔只跟二叔介绍了小和尚，其他人一概略过。别人熟知陆乔秉性，也没兴趣知道这个新欢姓甚名谁，自然也就不问。小和尚乐的没人理他，自顾埋头吃饭。
     陆秉源的注意力倒是被这淡定的孩子吸引了，忍不住发问：“小乔啊，你说这孩子叫知章？名字倒不错，不知姓什么？”
     陆乔每次听二叔叫他都要囧一阵，今天听见这个问题就更囧了。他扭头看小和尚，眼神闪烁不定。小和尚抬头，微微一笑：“我姓释。”轻轻说了三个字之后又低下头，显得十分羞涩可人贤良淑德。
     陆秉源一愣，也不知是哪个shi，若是追问，似乎显得自己不够渊博。释姓乃僧人统一姓氏，小和尚穿着俗家服食，吃的跟大伙儿一样。陆老先生还真没往和尚那上头想。
     陆乔倒吸一口凉气，亏得老头不看电影，不知道释小龙的大名，不然凭二叔对佛教那份执着，铁定立马就能知道小和尚的身份。
     一顿饭从六点开吃，一直到八点，整整两个钟头，基本上都在各种敬酒声中匆匆度过。小和尚也喝酒，喝的挺淡定。陆乔诧异了，知章干过一波接一波的敬酒，虽说只是沾沾唇，可也也下去不少，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还真瞧不出深浅来。
     小和尚的酸菜鱼得到一致差评，大家纷纷挤兑陆乔：“陆哥，功力大褪啊，咱记得您那刀法不至于这么次啊。”“是啊，这也太咸了，得费多少酒啊。”“这是陆哥照顾咱多喝酒呢，少废话，喝。”
     小和尚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倒是陆乔在他耳边一个劲的夸：“第一次做菜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他们只说咸，说明还能入口，以后多做做就好了。”
     知章斜睨他一眼：“以后多做做？”
     陆乔赔笑：“手指不是受伤了么，等我好了还是我做。”
     小和尚对他这种居家过日子的说法不置可否。随他说去吧，说几句话又不掉肉。
     客厅的大电视机一直开着，锁定中央一套。八点整，春晚正式开始。都说春晚不好看，但看春晚已经成了习惯，没它就跟没过年似的。吃饭时候电视机响着，也图个热闹。
    觥筹交错，杯盘叮当，吵闹之声充斥于耳，烟酒俗气扑鼻而来。知章原本空空荡荡的心一点一点被填满。虽然与这种场合格格不入，他却觉得这才是切切实实来到了人间。
    二叔深究的眼神，蛋哥诡异的笑容，其他人古怪的神色，本该让知章极度不安的，却在陆乔周到的照顾之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知章定定的看着陆乔，看着他在饭桌上面面俱到，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算是什么样的感觉。眼睛突然有点湿润，鼻根猛地有些酸涩。是什么样的情绪在这奇怪的场合滋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