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玩不由得跟身边的少年靠得更近一些，额头低着他愈发坚毅的下巴，“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你都知道我的了。”
    “我小时候的经历没什么可说的，你猜也猜得到什么样子。”莫格说。
    “那不一样，虽然已经没机会看着你长大，但我还是想了解你的过去，想象的跟你亲口说的差别大了去了。”
    “真想听？”
    “嗯！”李玩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道。
    “你让我想想。”
    “你想吧，我等着。”
    关于从小到大的经历，莫格的记忆其实是非常清晰的，他所知晓的每一件事情都犹如刻在骨头上，叫他想忘却都难，他只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口。如今回顾现有的人生，反而惊觉那真是一件不可思议，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莫家是个十分庞大的根系家族，经过近百年的传承和发展，亲戚间关系变得非常错综复杂，微妙不可言。在这个水深莫测的关系网中，我最亲近人的就是我的父母。”
    莫格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我的父母都是很天真的人，一个是黑道首领万般宠爱的大儿子，一个是官宦世家娇生惯养的小女儿，有我爷爷这个坚不可摧的壁垒保护着，多少年都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他们甚至连我们家具体是做什么的都搞不太清楚。”
    李玩觉得疑惑，忍不住打岔：“不对啊，当官的跟黑道联姻，岂不是太大胆了点儿？国家不管？再说，不都说商政一家亲么，现在流行黑白一家亲了？”
    “我的母亲是作为联姻的工具而出生的，在她还待在娘胎里的时候，她一生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外公根本没把她的名字写进家谱里，虽然从小被养得好好的，但始终是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存在。”
    莫格双眼盯着天花板的某一处，语气十分平静。当他向李玩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内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再不复几年前刚得知真相时的愤懑不平。
    当一个人学会看淡往事，笑谈人生，能做到心如止水的时候，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人便是成长了，开始走向成熟了。
    “父亲和母亲，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凑成一块儿，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轻笑，似乎回忆起什么愉快的事情，“他们经常犯一些显而易见的小错误，还不知道吸取教训，总是一犯再犯，迷迷糊糊两个笨蛋，常常弄得人啼笑皆非。”
    李玩听他谈起这些，不禁就有点怅然若失了，埋在他胸膛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该知足了，我连我父母长啥样儿都不知道，要不是当年师父无意间发现我，估计我现在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
    “你想过去找他们吗？”
    “想过，可惜线索太少了，根本无从找起，世界这么大，要捞个人谈何容易。说不定他们早死了，再怎么努力去找也是白费力气。”
    “咦，我怎么记得这跟你以前说的不一样啊。”莫格微微皱眉，在脑子里回想李玩先前对他说的关于身世的话。
    “怎……怎么不一样？”李玩心虚地抬起头去瞧他，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看吧，随口扯谎的恶果来了吧，一旦扯谎就要再撒一百个谎去圆那个谎，这小子十万个为什么来了就如同那洪水决堤，滔滔不绝，是挡都挡不住啊。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小时候家里很穷，没人管你来着，说明你还是有家人的，他们应该知道些什么，只要问问就一定能找出线索。”
    李玩心想这什么跟什么呀，这话他啥时候说的都忘了，哪里想得起前因后果。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找个万全的理由堵住接下来的十万个为什么。
    “嗨，别提了，我说的家里人除了我师父那一家子还能有谁？你看我几年前才学会上网就知道他们有多穷，多没见识了，要不是当年我积极响应党的号召，乐于汲取先进思想，敢于探索未知的世界，指不定现在还呆那破村儿里穷着呢。”
    莫格被他这套说辞逗得乐了，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依旧表示深切的怀疑：“你师父能教你这身本事，竟然甘愿一辈子待在鸟不下蛋的乡下，岂不太憋屈了点儿？”当然他忽略了当初那个盗洞的事，有哪个农民不好好种地偏偏没事儿跑国界上盗墓的？想想也不可能啊。
    李玩自是能随口应付他，小嘴儿比那滑头儿还顺溜：“实话告诉你吧，我师父祖上世代的农民，他大名叫杨大傻，小名杨小傻，人如其名，长得浓眉大眼，宽鼻厚唇，生有一对标志性的招风耳，身高一米八，身材粗壮，力大无穷。标准的乡野莽夫一枚，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哪懂得什么合理有效利用资源啊，一身本事全拿去种地挖田劈柴去了。”
    这话要真叫他师父听见了，准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掐着他小细脖儿破口大骂：老子名字有那么难听吗？老子长得又那么丑吗？老子家里很穷吗？老子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啊呸！当年老子就是瞎了眼了才会捡了你个小白眼儿狼，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这就。。。这就。。。。
    李玩在心里YY他师父抓狂的情景，心里别提多乐了，“老子”这个顺口溜真可谓一脉相承，有其师必有其徒啊。
    “这么说来，你师父跟你简直就是两个极端，真不知道他是拿什么把你养成这样儿的。”莫格说。
    “老子天生丽质呗，老子从来都聪明赛柯南，力量如赛亚人，帅气似流川枫！想低调都不行啊。”
    莫格不可思议地瞪向他，“你这样儿的还看动漫？”
    “以前无聊的时候就看看呗，我这人最受不了无聊的人生了，一空闲下来就不得不找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做。”小妖孽冲他眨眨眼，得意道。
    “……你，你的兴趣还挺广泛的嘛。”莫格嘴角抽搐，心说你那所谓的“有意义的事”就是这样定义的？
    “你呢，你喜欢看什么？”
    “我小时候就看过几部国产的动画片，再大一些爷爷就不准我看了，但我父亲还是会偷偷找来碟片陪我一起看。”
    “你父亲果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李玩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又问他：“你父亲长得好看吗？你相貌跟的谁？”
    莫格不假思索，“父亲自然长得好看，我觉着我爷爷之所以那么宠他，纵容他，有很大程度上就是源于他的相貌。我嘛，眼睛随父亲，鼻子和唇形随的母亲，也多亏了这双跟父亲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我才免于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提议做亲子鉴定，也因为跟父亲有几分相似，爷爷才能对我稍微好一些吧。”
    李玩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凑近他道：“该不会你爷爷对你父亲有那个意思吧？”
    莫格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了。“你真是……你他妈别恶心我了！我爷爷老来得子，40岁才有了我父亲，要真那什么……不，绝对不可能！”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法接受！
    李玩赶紧半趴上去抚毛讨好，“哎呀别生气呀，我就随口那么说说，你就当是幻听了。不过说真的，你爷爷还真是老当益壮，威猛不减当年啊！”
    “滚吧你，少自个儿瞎意淫了，这种想法以后一律不要说给我听，我神经太脆弱，受不住。”
    “我这是帮助你在无形中修行啊少年，若是这么点打击都受不住，干脆跟我回老家种田得了，一辈子不费脑子，只需体力，简便易行，多好啊。”
    “……”
    “……”
    “天不早了。”
    “我知道。”
    “咱们还是睡一会儿吧，天亮了才有精神上路。”莫格自动忽略上一个话题，再这样下去他非疯掉不可。
    小妖孽觉得也对，大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手轻轻拍打他的头，“乖宝宝快睡觉，爸爸陪你一起，不怕怕哟~~”
    “……你能不能。。。。。。”
    “嘘——睡觉，我也累了。”
    莫格只好任他压着，抱着，自己也回抱着他，手臂搭在他柔韧细软的腰上，不禁遐想万千，一个男人的腰怎么能长成这样，他是女人变性来的么？再一想也不对啊，女人哪能有他的半分强悍异凛？那绝对是天然原生态的男人！
    那是十分漫长而平和的时光，两人在凌晨时分小寐了大概一个小时，熹微的晨光便已透过窗户进来，代表着安谧的日子已经结束，又要开始奔波逃亡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