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一愣，回身道：“卓九带信来说，府里一切都安好，让将军不必担心。”
    严晋厚沉默着没说话。
    陈平看了看他，低声道：“严越那边还没消息，不过卓九说夫人经常进宫，小少爷应该没事的。”
    严晋厚依旧面无表情。
    陈平斟酌了下，才小心道：“听说，皇上前段时间把五皇子左天翎放出来了，恢复了皇子身份。”
    看严晋厚静静的似是在听，陈平接着道：“那燕妃是兵部尚书赵起的女儿，现在被皇上打入冷宫，失了宠，现在他把希望寄托在五皇子左天翎身上，不想皇上一并罚入禁殿，这赵尚书请求了很久，皇上都不答应，这下突然就松口了，不知是何意？”
    严晋厚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你倒是弄得明白。”
    陈平看着严晋厚，不知他是何意。
    严晋厚淡淡道：“皇上要防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自己要折腾，就让他折腾，真儿放在宫里，我始终不放心，这战，必须要速战速决。”
    陈平心里一动，弯腰道，“将军说的是，”随即又疑惑道，“这狼王吉木塔阴险狡诈的很，将军怎么引他出来？”
    “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必给点好处，怎么会有交易？”严晋厚轻笑道。
    陈平越来越疑惑了，“将军之前不是答应让出一半的呼仑草原？”
    严晋厚淡淡的看着远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今时不同往日了。”
    陈平愣了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晚饭后，严晋厚没有去书房，也没有去休息，而是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望着漆黑的夜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平站在廊下看着，心里有些复杂，来到北地的这段时间，他明显感觉到了将军变化。以前每次来北地，将军从来都是对什么都是一副莫不关心的样子，对于皇上的命令，从不反对，却也没有争功邀宠；对于敌人，从来都是既来之责杀之的态度，漫漫轻轻，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不过分追逐。
    与北地狼人打了那么多年，到现在现在，将军居然要准备主动出击了！这种状况，是陈平不能理解的，但他知道，将军是想早些回京，也许是担心小少爷在宫里不安全，陈平想。
    不能理解严晋厚这种转变，除了陈平，大雁关督军许昌也是。
    看到来人，陈平点了点头，回身禀报：“将军，许督军想要见您。”
    轻轻摩挲手腕上的咬痕，这么长时间有些淡了，手指稍微用力，指甲陷进肉里，咬痕似乎又加深了。
    严晋厚着头也不回，淡淡道：“进来。”
    夜里有些凉，许昌披了件披风，长长的披风罩着，腰看着更驼了，慢慢悠悠走进来，笑道：“严将军真是好雅兴，大战在即，居然还有心思赏月。”
    严晋厚侧头看他一眼，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陈平，上茶。”
    “不用不用，”许昌连连摆手，“老了，晚上喝不得茶，睡不着。”
    严晋厚摸着手上的咬痕，开口道：“许督军这会儿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许昌捂着嘴咳了几声，笑着道：“这不是睡不着，来找严将军聊几句，看来是找对时候了啊。”
    严晋厚淡笑道：“许督军要注意身体才是。”
    “多谢多谢。人老了，不中用了。”
    严晋厚淡笑着，没有答话。
    许昌又咳了几声，才颤声道：“不知将军准备何时前往刺骨山？”
    刺骨山，极北之地，常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体众多，座座如刺冲天，因寒冷入骨，无人敢接近，是曰刺骨山，正是狼族的大本营。
    严晋厚眉一挑，“这就要看许督军了。”
    许昌脸上有些为难，“论理说，七八两个月，气候最热，极地之冰化得最是快，是攻入刺骨山的最佳时期，寒冰甲恐是弄不成了，将军还当另想办法才是。”
    “另想办法？”
    严晋厚轻笑一声，“皇上要我速战速决，又拖着寒冰甲迟迟不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许昌脸上一肃，“严将军万万不可做此说，圣意难测，皇上许是有其他安排。”
    严晋厚笑容淡淡，不置可否。
    许昌看着严晋厚，摸了摸胡子，悠悠道：“听说，今天来了两位狼人使者，严将军，可有此事？”
    严晋厚眼睛眯了眯，“怎么？我严某接待两个远方客人，许督军也要查一查不成？”
    “狼人可不是客人那严将军，听说那两位狼人，私自越过边境，偷渡进来，严将军居然毫发无伤的又送了出去，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这事情可就严重了，我如今与严将军共事，当然是想好心提醒一下严将军。”许昌布满皱纹的脸上，郑重的绷紧。
    严晋厚脸上无甚表情，声音却还温和，“许督军有心了。不过是两个狼族叛徒想偷偷跑进来弄点好处，被我打发走了，没什么大事。”
    “哦？”瘦枯的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严将军倒是个仁慈的人。”
    一片树叶飘飘悠悠，落在严晋厚身上，严晋厚用指夹起，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却只摸得出叶面上突出的经络，手指轻轻用力，叶子在掌心，化为粉末。轻吹一口气，粉末四散，夜幕下，密密麻麻。
    许昌浑身一紧，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严晋厚含着一抹笑，淡淡道：“叶子不落，才是风的仁慈。”
    侧头看着许昌，“我这个杀人如麻的人，怎担得上如此称呼？”
    许昌眼神沉了沉，一时没有说话。
    严晋厚接着道：“既然来了这里，皇上的指令，我自是不会违背，许督军大可放心。”
    “严将军的本事，大丰国何人不知，自是相信将军的。”
    许昌起身抱拳，“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告辞了，还望严将军早日处理好战事！”
    严晋厚起身，淡淡道：“不送。”
    许昌一甩披风，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