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修订):刀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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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修订):刀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天边刚翻了鱼肚白,远处寺庙的辰钟就敲响了。
    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大周天,最后回归到丹田,杜迎风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想到昨晚九转丹魂经突破时的凶险一幕,不由一阵后怕。当如颜少青所言,仅凭自己原本那点功力,根本抵挡不住突破之时的真气反噬,若不是百竹丹,若不是那多出来的二十年功力,只怕自己撑不过一个时辰。
    他终于发现,这一本心法每向下练一层,所带来的益处是巨大的,而相反的,所需要承受的痛苦也是翻倍的。念及某人已经练至第八层,不由一阵唏嘘,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挨过来的。
    出了一夜的汗,浑身粘腻不适,杜迎风决定去温泉里泡上一会。穿好鞋袜,寻了套替换的袍子,刚推开门,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叩门声。
    “大清早的就有人来求诊,这庸医也不好做。”杜迎风碎念了一句,而后推门而出,朝着温泉的方向走去。
    门守揉着惺忪睡眼将大门打开一道缝,朝门口骑在马上的紫衣青年说道:“我家主人现不方便见客,寻医问诊还是等到辰时以后再来罢。”
    那紫衣青年闻言朝他拱了拱手,朝门守道:“在下不是来寻白庄主的,而是受人之托,将此物带给暂居此处的杜公子。”
    门守打了个哈欠,懒懒问道:“杜公子,哪一位杜公子?”
    紫衣青年驱马走近,向他道:“贵庄这两日一共只来了两位贵客,这位小哥回去稍作打听,便就知道是哪一位了。”
    门守有些狐疑的看着来人,心道这人怎么对庄中的事情比他这个门人还要清楚,就见对方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了过来。
    那门守定睛一看,递到跟前的是一只花纹精致的锦匣,想是个贵重物品,于是有些拿捏不住主意,对来人道:“请稍后片刻,我这就去叫人。”那门守一转身,顿时被背后的人吓了一大跳。
    那紫衣青年见正主儿出来了,从马上跃下将手里的匣子递过去,道:“杜公子,有人叫我将此物亲手交给你,并差我带一句话。”
    杜迎风冷眯着长目瞧着来人却不接物,“他自己怎么不来,却要劳烦景王的紫衣卫?”
    紫衣青年见这少年一语道破自己身份,且有些咄咄逼人之势,果然如传言一样不好应付,握着匣子朝他拱了拱手,答道:“他与我家王爷有约,此时正在去景王府的路上,他也差我转告杜公子,今后也不用去找他了。”
    杜迎风背着手,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唇角冷冷牵出一丝浅笑:“难为大人跑这一趟,不知他的伤势如何?”
    紫衣青年听他语出试探,不愿再与他多做交谈,以免说漏了嘴。“请杜公子收下,也好令在下回去复命。”
    “回去复命?”杜迎风仍是不接,‘哈’的笑了一声。“是复景王的命,还是他的命,大人还是把话讲清楚的好。”
    这一番刁难致使紫衣青年有些不悦,语气更加重了一分。“在下已将物品带到,话也讲明白了,杜公子若有疑问,今后可亲上汴京去找他问清楚。”
    杜迎风将手按在马匹上,锐利目光直射向他。“我颜兄能得景王爷如此照拂,杜某感激不尽,一月之后,定当亲自上门道谢。”
    紫衣青年见他终于接过锦匣,心中舒了一口气,拱手道:“杜公子的话,在下一定原封不动的转告王爷,告辞!”他翻身上马,正要驱马离开,不料马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紫衣青年跃至一旁,看着四蹄抽搐,口吐白沫的马匹,眼中一阵怒意。
    杜迎风佯装讶异道:“这天气,连马匹也困乏了?”
    紫衣青年忿然的盯了他一眼,重重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反手关上大门,杜迎风靠在门上,目光又冷又沉。
    景王赵钰……
    白若离听了门守的通报,从药庐里匆匆赶来,看见杜迎风靠在大门上,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略微寻思了片刻,转身朝门守吩咐道:“今日我不看诊,你将大门紧闭,有人问起就说我出远门去了。”那门守得了命令,躬身去了。
    白若离信手从少年怀里取来锦匣,打开一看,瞳孔微的一缩。
    “‘鬼纹刀’果然名不虚传,白某真心佩服。”
    杜迎风收起眼底的阴霾,朝锦匣中望去一眼。
    一株赤红色的药草,静静摆置在丝绒衬垫上。
    白若离见少年有些心不在焉,试探道:“你那相好的没有回来?”
    杜迎风一摆手,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想是临时有些事情,不方便脱身。白庄主,不知我们何时可以开始?”
    见其不愿多谈,白若离也不继续追问下去,朝他答道:“我还需准备几味药材,今晚膳后你来药庐找我罢。”
    杜迎风点了点头,与他告辞,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房里,靠在床头闭着眼睛思索着事情。
    期间那绿衫婢女进来送过两次饭,杜迎风味同嚼蜡,吃了两口就没有再动。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他略微收拾了一下,就推门出去了。
    杜迎风进了药庐,发现白若离已将屋中随侍的小童遣散,正中一张长桌上摆满了药材和医具,桌旁的软榻上至少铺了七八层的厚褥,两大桶清水被搁置一旁,咝咝冒着热气。
    杜迎风见这阵仗,心下吃了一惊。白若离见他神色有异,也不开口解释,只是示意他到软榻上去。杜迎风和衣躺下,静静等着对方为他施针敷药。
    “开始之前,我需要向你说清楚,接下来的过程中你需要全程保持清醒,这样我才能够精确把握到你的脉络走势。”见对方点了点头,白若离又接着道:“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有意外,如果失败了,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白庄主不要有所顾虑,真的治不好也是天意。”杜迎风目光微斜,朝他笑道:“我不会真的去散播谣言,说你是庸医的。”
    白若离嘴角抽了一下,对那张利嘴真是恨得牙痒。
    清了清嗓子以掩饰尴尬,白若离轻描淡写道:“你知道便好。”继而为他诊脉,一边查看他右臂伤势,一边说道:“这筋脉有些已经坏死,有些欲断不断,在续脉之前,我需要将你手臂上的筋脉重新打断。”
    杜迎风听他这话也是在理,便又点了点头,“一切就有劳白庄主。”
    白若离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以为他不晓得其中厉害,提醒道:“火焰果不能与其他药物共用,是以不能给你上止疼药,期间的痛楚,你必须生生忍受。”
    “男子汉大丈夫,受点痛算什么,白庄主尽管放手去做,不过……”
    少年将话锋一转,道:“劳烦白庄主为门外之人送一件御寒衣物,晚间寒气重,在外面呆久了,怕是不好。”
    白若离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
    他轻叹一声,从柜中取了一件披风,为药庐外的人送去。
    雪止风停,月色皓然。
    杜霜城拢了拢肩上的披风,继续听着从药庐内传来动静,半个时辰已过,里面除了少年粗重的喘息,全然没有任何声响。
    杜迎风躺在榻上,紧咬牙关,眼睁睁看着白若离用刀刃剖开他右臂上的皮肤,再用一把银色小剪将坏死的经脉一条一条剪断。汗水好像蜿蜒的小溪,从他额际流下,他的手指嵌进湿漉漉的褥子,硬是没有吭上一声。
    世人皆知白若离医术高超,又有几人知他医人的手段惨不忍闻。
    见少年将自己唇瓣咬至渗血,他轻叹了一口气,心下也是怜惜。“叫出来也好,哭出来也罢,如此倔强又是为何?”
    见他紧咬唇,一声不出。白若离摇了摇头,取来一方汗巾叫他咬着,然后转身从桌上取来一只装着暗红色液体的水晶瓶子。
    当下一波的痛楚排山倒海的袭来,杜迎风从喉咙里逸出一声闷哼,左手抬起向空中抓了一下,又无力的垂下。
    三九严寒,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身下的褥子已经湿了好几层。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在抵御痛苦的过程中被抽离,少年侧过脸,看到自己右臂上的断筋在火焰果的汁液的沁入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像一条条丑恶的爬虫。
    疼痛越来越剧烈,到了后面,整只手臂如同被放在火上慢慢炙烤,痛到极致,少年紧绷的身体反而松弛了下来,牙关一松,那方汗巾就从他口中滑落。
    白若离拾起汗巾,用温水沥过一遍,为少年拭去脸上的汗浆。
    不管这少年之前怎样奚落自己,此时白若离对他是极其佩服的。行医至今,他还未曾见过这样不喊不叫的病人,连当年的剑魔司空渊,也是痛晕过去了好几回。
    不过欣赏归欣赏,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要继续。
    “火焰果的果实有舒活血脉之效,但是真正起到连脉作用的却是它的茎叶。接下来如果你受不住就出声,我会点你的睡穴。”顿了一顿,白若离才继续道:“不过这样一来,成功的几率也会大幅减小。”
    少年长睫颤动,凤目扫向男人手中一只装着漆黑碎末的水晶瓶,出口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白庄主尽管动手。”
    白若离先施针封了他几处大穴,见少年眼中露出疑虑,于是向他解释道:“万一你胡乱挣扎,我们便就前功尽弃了。”
    杜迎风了然的点了点头。
    鼻腔里刺鼻的硫磺味道渐渐蔓延到嘴里。
    如果说,刚才是在慢火中煎熬,现下就如同置身于熔炉,炉火熊熊,从手臂开始,整个身体正在慢慢的熔化,在这场煎熬里,杜迎风用尽全身功力与之抗衡,以致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一条条青筋从他的皮肤里暴突凸显,好似下一秒就要迸裂。
    这种灼痛从身体表面,逐渐渗透到内腑,到了最后,连呼出的空气都带着焦灼。
    胸口一阵一阵的痉挛,杜迎风动了动嘴唇,仍旧没有发出一声呼喊。
    白若离见他苦撑,又为他施了两针以减轻痛苦,不过收效微乎其微。只听他喃喃道:“火焰果虽然效果逆天,但是其霸道的药力,实非人力能够承受。”
    一个时辰之后,杜迎风以为自己就要烧死在这场大火里,有一瞬间,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视线模糊的当口,他突然感到丹田内传来微弱的一声响动,像是什么东西碎了,紧接着,一股更为疯狂的热浪席卷而来,与先前的大熔炉撞在了一起。
    杜迎风陡然睁大双眼,浑身像是筛糠一样的颤抖起来,不一会儿,大量的鲜血从他五官之中往外溢出。
    白若离看情形失控,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方才见少年右臂的筋脉的确循着理想的进度在慢慢愈合,眼看着离成功不远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白若离看不出来,杜迎风却是心知肚明,可灼烫的咽喉连一个音都发不出。两股热力仿佛是一对仇敌,以他的身体为战场互相交战,彼此吞噬,不将对方干掉誓不罢休。
    白若离眉头紧皱,鼻尖见汗,捏过少年左手的脉门就要细查,孰料稍稍碰触了一下,就被一股浑厚的内力反弹开去。
    他撞在柜子上,无法置信的望着床上的少年!
    杜霜城闻见屋子里的动静,拢着狐裘的手慢慢收紧。
    远处,妙济寺的暮鼓敲响,一下又一下,如同敲打在他的心口。
    他另外一只手搭在轮椅上,拂动转轮,慢慢朝着自己的小院而去。
    他那个要强的弟弟,一定不会败给命运。
    一定。
    少年那一只被剖开的手臂,青筋乱跳,鲜血横流,翻起的皮肉里,隐约可见那森森白骨上缭绕着一层青气。白若离像见了鬼一样,维持方才的姿势半天没有动。
    指尖丝丝冒着白烟,白若离举起一看,就见刚才碰触到的地方被烫去了一层皮。心有余悸的走回少年身旁,像是要确认什么,他伸手向少年肩上按去。
    砰——
    再一次的,白若离被一股大力弹了出去。不过这一次他早有了准备,被弹开的那一刹那一掌向地面上拍去,在空中一个翻腾,稳稳落到了地上。
    抬头望去,少年手臂上的青气已经弥漫至腰身。
    “为何会这样!”
    体内两股热流几番交战下来,互相消弭,声势渐弱,但是他也用尽了最后一分力道。
    意识越来越朦胧,杜迎风睁大的双眼完全被汗水模糊了,他好像看见白若离一次又一次的靠近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退开,张大的口,是在向他大声嚷叫着什么,却一句也听不清楚。
    眼前的景物被一阵青雾笼罩,他感觉到自己被那阵青雾越缠越紧,渐渐的不能呼吸……
    九转丹魂,突破得太不是时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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