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若无清风吹 香气为谁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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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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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从未见过黎王殿下这样被人送回府中,呼吸微弱。不复往日的英姿潇洒。然而,殿下毫无血色的嘴角却带着笑意,心满意足。
那位等候在院中的白衣公子,想必就是殿下日思夜想之人。
不言不语,眼眶泛红。
看起来,和陆昭炎真有几分相似。
呵,他们本来就是兄弟。
自嘲的笑笑,无非收回了落在院中的视线。房间里,红酸枝书案上的墨蝶经了那盅滚烫茶水,越发姿色俊秀,清雅沁人。身为草木,想来也不愿轻易屈服。就是遇了大火,燃成灰烬,来年春风吹起时,照样生意盎然。
花尚且如此,他倒比不上了。
日已西斜,黎王府庭院唯有高柳鸣蝉,哀伤悠远。
黎王的房门依然紧闭着,自家少爷就在院中待了大半日,谁都不看谁也不理,唯有见到太医进出时会有些反应。这样下去,恐怕殿下还没醒,少爷就要倒下了。
“少爷,是柔桑擅自去找黎王殿下的,您责罚柔桑就好。”
她不过看见陆昭漓前往祠堂,身影单薄。实在担心,才偷偷跑去找了黎王殿下。
而今,少爷完好无损,黎王殿下却受了伤,昏迷不醒。
“柔桑,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他原本只想退了婚事,守住誓言罢了。若非那个时候百里清绝出现在他面前,他又怎会有这般的勇气,抛家而去。
“我已经输给清绝了。”
赌注是,常伴他身边,不离不弃。
“就算要像大哥一样被父亲打断双腿,我也认了。”
清绝,原来只要关系到你,陆昭漓也可以放手一搏。
主上宫中。
“罪臣自知死罪难逃,望主上不要牵连罪臣家人。”
陆尚书脱了官服,跪在主上面前。
“陆尚书所犯何罪?”
“伤了黎王殿下。”
“清绝是孤的嫡子,陆尚书既然伤了他,可是心怀不轨?想将我倾世河山,取而代之?”
“罪臣不敢。”
果然是读书人,为官清廉却过于迂腐。这么不禁吓,想来也是圣贤心在作怪。
主上毕竟是可以做到内心愉悦,面无表情的。
“陆尚书听旨。”
陆尚书一惊,陆家忠心不要毁在自己手里才好。
“陆府二公子陆昭漓,雅怀有概,轩轩韶举。赐婚黎王百里清绝为君,于两个月后行大礼。”
“主上······”
万万不可,却无法开口。
“陆尚书想抗旨?清绝是孤的孩子,陆尚书你同是为父之人,奈何还没有孤来的舐犊情深。最是无情帝王家,你并非帝王却也无情至此,倒让孤大开眼界啊!话已至此,你若要已死明志,请便。”
不但为人臣,更多的,是为人父。
半响,陆尚书叩头谢恩:“臣领旨,谢吾皇。”
溪上青草,茅檐低小。初春时在梁上筑巢的燕子依旧双宿双飞,相亲相近。
直惹得那人看见燕子的出神。
“我倒不知,你这么喜欢发呆。”
熟悉的声音,却不该出现在这里。
陆昭炎慢慢回头,唯恐是自己的幻觉作祟。
幽兰花,何菲菲,袅袅独立众所非。
承受冷露寒风,散发清香。守候孤独,清香自老。
担得上如此的,也只有无非一人了。
“这里是上次给你的药丸。我想着,你可能吃完了。”
淡青包裹,无非小心递与陆昭炎,那人却不伸手来接。
“陆昭炎,你送来的墨蝶,长得很好。”
将包裹留在廊下,无非转身欲走,却让身后的人锁进怀里。
“你刚刚······叫我什么······”
陆昭炎语调不稳,问得颇为断断续续。
“陆昭炎你这是何意?”
无非觉得好笑,这个男子,竟也患得患失起来。
“无非······”
额头抵在他的肩窝里,声音凄楚。
无非,你肯留在这里了么?
“陆昭炎,流莺,也会厌倦的。”
到处漂泊,是回厌倦的。
“陆昭炎,我厌倦了。却没有理由停下来。”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许是今生缘未了,还从梦里记明眸。
最悲伤的事,是人生在世生生离别。最快乐的事,是人生在世遇到对方的时候。
出于本能,人总是在,避免伤害。
出于本能,人总是,想起不该想的,忘不了该忘记的。
“无非,那个理由,我替你找可好?”
问君何所有,山中唯白云。
陆昭炎不会说甜言蜜语,海誓山盟。
只堪自愉悦,不堪持赠君。
他只有把一切藏在心中的话,化为行动,让无非自己去看。
炊烟袅袅,洗米烧菜。
陆昭炎带着一脸傻笑,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
他不让无非插手,无非也乐得清闲,立在屋檐下看那对燕子。
“无非,用饭吧。”
案几设在泉水边,倒也别出心裁。
“尝尝这道笋烧火腿汤,这笋是春天的时候采了晾干,留到今日的。虽然比不得鲜笋味美,但也不差。还有这个清炒蘑菇,是我今早刚摘的。这道是晒干的牡丹花花瓣做的,可合口味?”
陆昭炎说着,又夹了些菜给他,哪怕无非的碗里已经堆不下了。
陆昭炎毕竟是陆府的少爷,以前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做起菜来,倒也有模有样。
“无非在笑什么?”
“陆昭炎,你变了不少。”
变得如此成熟稳,乐天知命。
“这些年都是自己过的,以前不会做的事,自然也要学。”
与君别后,泪三四行。灯花落地,夜长酒阑。
陆昭炎只是想若不学着做这些事情,恐怕,就等不到无非回来了。多学一些,以后无非回来,便可以好好照顾他,不再让他受苦。
木桌几张,茶盅二三。这深山中的客栈倒也干净。
沐云雍坐在桌边,冷着的脸吓得小二不敢上前招呼。
舟车劳顿,这不是问题。在外奔波,沐云雍也不放在眼里。
可是谁能告诉他,那个日夜跟在他身后,怕他不高兴还特意在赶路时把两匹马的距离保持在一米间的人是怎么一回事?!无论何时,只要沐云雍一看过去,那人必定是诚惶诚恐,埋头躲避。等不看他了,他又肆无忌惮的偷看沐云雍,想上前说话又不敢的样子。
顾禹陌,我沐云雍欠你什么,值得你这般阴魂不散穷追不舍?!
他不过想出来躲几天清静,为何老天爷还不给他这个机会?
苍天,你待我何其不公!何其不公!
算了算了,回房间。
拿了剑,沐云雍还气得踢了凳子一脚,把店家看得直心疼自家财产。
果然,那抹身影在他起身的同时也站了起来,大有沐云雍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的架势。
顾禹陌,算我求你了,放过我行不行?
长叹一口气,沐云雍忍住想摔东西的冲动,径直回房去了。
倒是店家偷偷松了口气。
回房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在扣门,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
门外摆着几样小菜,附上一张便笺:
‘雍师兄,你还未用晚饭。师尊说了,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想必你不会忘了。’
顾、禹、陌!
沐云雍紧紧攥着那张便笺,仿佛是在拈碎顾禹陌的骨头。
居然还敢拿师尊来压我?你当真活腻了!
我这就去成全了你!
不对,沐云雍你要冷静。你们已经没关系了,你不该为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生气。
沐云雍转念一想,收回迈出的腿。端了饭菜回房,开了窗户,一齐抛下。
动作干净利落,绝无半点拖泥带水。
再然后,他满意的躺在床上,一夜好眠。
殊不知,门外的人,又是一夜无眠。
心悦君兮君不知,原来是这么难受。
顾禹陌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