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暗香浮動月黃昏 第二十七章 六王(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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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丰客栈。二楼雅间。
“六皇叔,咱可是几年未见?你平安归来,恭喜。”
“是阿,侄儿,我回来了。”六王爷冲着他笑,眸中带点威胁气味。
傅天彾严峻面庞陡然一凛,不苟言笑。
他根本笑不出来。
傅群风举袖摸了摸胡,双目不时往无或那方瞧。
“天彾,本王不是瞧见了你们有三人吗?与你们一同进客栈的姑娘呢?怎不见她?”
傅天彾皮笑肉不笑咧开难看的笑意,压根不想要让傅群风知晓冯语兰的存在。
他永远记得几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事。
傅天彾握在宽袖内的两手一缩,拧紧泛白,面容平静淡然,道:“她是侄儿的贴身丫环。”
“喔?是吗?贴身丫环?”
傅群风挑高一眉,兴意陡昂,勾起嘴角,又语。
“本王瞧那名姑娘年纪颇轻,面貌秀丽可人,裹在身上的披风质料上等,低贱丫环哪穿的起?”
他状若思吟,缓缓道:“况且,侄儿你喂着那丫环吃饭。啧啧,这画面,瞒不过本王的眼。稀奇呢,你说是吧。”
“既然喜欢那名丫环,怎不纳她为妾呢?还是她想当王妃?”
傅群风明调侃着,暗地里道,他可不是瞎了眼,早瞧见他两在楼下角落卿卿我我,他的侄儿有意中人了。
思起适才站在梯间,观察着他们的举动,目光不由望向那名姑娘,好似在哪儿看过?那张脸,五官神情,似曾相似?他在哪儿见过?
想不起来。
上了年纪,脑子真不好使,偏偏就记不住人的脸,只认名不认人。
那位姑娘当真是傅天彾府里的丫环吗?
傅群风在脑海中思量着,眉峰流露着难以言喻的阴沉寒冽。
闻此言,傅天彾捧在手上的酒杯差点握不住,及时稳住茶杯,只觉心口被人狠狠一抽。
他淡笑不语,一点也不想同傅群风解释太多,多说无益。
该死。
这杀千刀、罪该万死的混帐。
怎么会在客栈遇到了他此生不想再见到的人。
六年前的政变,却找不到任何证据足以证明他也参与政变。
无奈证据不足,只得将傅群风给放了,任由这老贼、奸诈之人逍遥自在。
他知晓六皇叔是个危险人物,野心勃勃,残害亲手足,弒杀忠臣。
傅群风的存在威胁到许多无辜之人,甚至是平民百姓。
老论一派欲推翻太子,改立六王爷的长子为太子,明着要让自个长子坐上王位,实际上掌握朝廷实权才是他最终目的,试图动摇宗庙社稷,但未得逞,而后继而引发了一连串两派朝廷重臣明争暗斗。
斗了三年有余,先皇陈年诟病拖了三年仍旧不起色,终究不敌年老色衰,驾崩。
明琞帝登基后,因年纪尚幼,掌握不了朝廷重臣服从之心,历练不足,寡不敌众,遭胁迫让出帝王之位。
年仅十五岁新帝自有另一派党论与少数臣子、学者强力拥戴支持,不畏惧恶势力,果敢挺身,稳住了这局夺位乱象。
反之,他们能够成功稳住局势的背后亦付出了不少辛酸与血泪的代价,才得以换得社稷安稳、巩固新帝权威。
傅群风怎么会出现在此?何时归来?
明琞并未通知他有关于傅群风归来消息,亦或有其它意图?
而此事他怎么会不晓得呢?近日也未宣他入宫谈论有关傅群风之事。
落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面容皱纹多了,更显沧桑,头发白了不少根。
养尊处优的王爷身分依旧不敌风尘岁月,随着年华日渐衰老,可那股不容抗拒的气势仍旧风发万丈,威严凛人。
傅天彾试着平稳欲怒情绪,暗暗呼息吐纳,俊庞沉凝。
不让傅群风发现异样,转换话题。“六皇叔您身子骨依旧硬朗,天彾甚是欢喜,敬您一杯。”
傅群风开怀大笑。
“哈哈哈,是吗?小皇帝指派本王去边疆驻守近六年这么长的时日。这几年来在边疆驻守,练到身子骨强硬,滋阴补阳,练就了一身好体格呢。”
“好侄儿,来。”他举高酒杯扬首,一口饮入口中。
当年明琞登基,不过才十五岁,乳臭未干的小皇帝,他堂堂王爷身分,下令命他为‘监军’一职,既然是监军,却迟迟不给他实权,说好听点,摆明着不让他有机会坐上皇位。
哼,他会不了解明琞那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
抓不着他的把柄,藉此隔离他,把他给踢得远远的。
他当不了帝王,不代表他就得乖乖放弃。
发配塞外,暗地里又重新计划密谋多年,等着吶小皇帝。
等了六年,该是反击了。
傅群风望着那张成熟峻脸,天彾不再是当年那个浮躁毛小子,性子倒是沉敛稳重多了。
果真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像极了年轻时意气风发的傅群意。
见到他有如见到了傅群意,似是还活着好好的坐在他眼前同他畅快饮酒谈天说地。
他万分感慨,天彾侄儿,别恨你皇叔。
当年要不是傅群意极力反对他,根本就不支持他当上皇帝,他母亲又岂会无辜枉死呢?
傅群意也就不会郁郁寡欢病倒,同一年内也跟着她去了。
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又岂能怪他呢?
当年群意若肯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支持他,他也不至于会做出卑劣手段,千错万错都是他俩咎由自取呵。
傅天彾又接着道:“近几年来边塞城外遭倭寇、女真族袭击,两大外患纷乱不断,闹的百姓恐慌惧怕。”
瞅了眼前的傅群风,满面春风,神色自若。
不让傅群风有机会提及语兰,什么鬼话他都能扯。
傅天彾拾起酒坛为他倒了酒。
“多亏了六皇叔万福,处事小心谨慎,明智果断,纷乱已日渐平复,盛事太平,百姓皆已均安,过着悠闲自如的生活。”
傅群风挑了挑两道稀疏剑眉,甚是满意傅天彾对他如此赞美。
“哪儿的话,保家卫国的重责大任在肩,本王自恃应当的,为了大明王朝,这点小小的付出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傅群风沉吟了会儿。
“天彾,本王有一事想问你,你老实回答我…。”略顿,又启口,直言道,“你恨本王吗?”
傅天彾闻言,陡之惊变,目光逐渐诲暗,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傅群风说了什么?恨不恨他?他有听错吗?
他当然恨,眼前这个男人为了夺得王位,干下不少泯灭人心的坏事,还同他提及恨不恨?简直可笑至极。
傅天彾的话语里尽是冰冷无感,有如寒天动地般凄寒孤冷。“恨?六皇叔您说什么,侄儿岂敢有此想法。”
“六皇叔,侄儿一向尊重您,该是您多虑了。”
傅天彾似有若无撇开眼,微敛眼。再继续看着他,恐怕他会按耐不住心中那把恨意怒火,抓起他衣领使狠挥拳,往那张脸给揍下去。
“是吗?呵。”傅群风举袖一手贴着额际,状若微醺,晃了晃脑袋。
“本王该是醉了,胡言乱语,天彾你就别多想,当我这老头子发了酒疯。”
傅群风又再度拾起酒杯,大口灌入。眼眸中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