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执杯一饮而尽，赵普见状也仰起头将酒全灌了下去。奈何他酒量委实太浅，被这口酒呛到，咳出了眼泪，脸色通红。
    赵匡义放下酒杯就看到那人这副模样。他清亮的眸里微微泛起细微的水泽，如同林泉激荡之时的飞花溅玉，面带红晕，清朗的面容此刻艳若桃花。心底某处微微一滞，继而剧烈地跳动起来……莫名其妙地，他不愿再移开眼。
    赵匡胤冷峻的眼神里带了丝笑意：“则平……你这又是何苦来着。”放下酒杯，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才道：“皇上讨伐南唐在即……我自当亲自前往刺探一番。”
    赵普脸色一冷，面上红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慢慢的严肃认真，他盯着赵匡胤的眼睛：“将军仅仅是去刺探这么简单么？还是想去见一眼那六皇子？”
    “……倘若真能见一次再好不过。”心思被人戳穿，赵匡胤倒也没恼怒坦然道“不听他亲口承认，我终究还是不信的。”
    赵匡义只觉得眉心一跳，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大哥：“大哥你……冷静一下，你怎知他们那边没设好圈套等你钻哪？”看着赵匡胤堪称毫无意义的冒险行为，他暗叹李煜真是好本事……越是纯善的人狠毒起来越让人招架不住这句话果真是真理，世人诚不欺他。
    “我意已决，你们无需多言。”赵匡胤神色温和，但目光里也带了一丝决绝。
    他并不是冲动的人，只是这件事不弄清楚委实让他难以安心。
    那江南一片山清水秀里走出来的人间惊鸿，分明应该是照亮乱世的灯火、彪炳高洁的嶙石、消弭狼烟的清风，怎么可能掩藏黑暗。
    赵匡义心里越发憋闷。
    前世多少年里，能让赵匡胤这般，明知暗藏杀机却仍不设防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
    开封府的势力已遍及大江南北，甚至已经渗透到禁军乃至皇帝身边，包括赵普在内的数不胜数的人不知多少次明里暗里提醒着皇帝小心晋王，换来的不过是他一句‘爱卿多心’，或是勃然大怒以至于将对方处死。权倾天下如赵普，当年不也是因为此事被排挤出京城，被迫出镇河阳么。
    只是……他与赵匡胤是一母所生，数十年相互扶持走过来的兄弟情谊才让那人无原则地娇惯着纵容着，而李煜同他相识最多不过数年，怎么就能让赵匡胤心甘情愿冒这个险？
    越是纯善的人狠毒起来越让人招架不住这句话果真是真理，世人诚不欺他呐。
    此时极其憋闷的绝不止他一个。赵普‘嚯’的起身，冷声道：“将军是看重天下百姓的疾苦，还是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个人私情？将军怎能为这等小事弃安危于不顾？”
    微不足道……这四个字恨恨地刺疼了赵匡胤。他知道在这个情轻义贱的乱世，背信弃义太过常见，谈什么伯牙子期都很是可笑，但他与李重光能和那些人的一样？旁人不理解也便罢了，赵普明知道他对这份感情的重视，竟也那这些话来劝他？！看着赵普一脸固执的神色，他心里的怒火越发旺盛，但念及对方毕竟是自己一直倾心相待的兄弟，他强自按捺下怒火，努力使声音平静：“我与他，非常人可比……他绝非那种人。”
    赵普嗤笑一声：“将军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之前并不是知根知底，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若真是真心相待，为何不告诉您他的真实身份？”
    赵匡胤的怒火终于按捺不住，多日来的抑郁此刻找到了缺口一并发泄出来，他冷哼一声：“萍水相逢？当年你我二人不也是并无半分交集？”
    赵普闻言，脸色一白，张口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
    赵匡义看见他这幅，模样，惹不住对赵匡胤道：“大哥你这话说的可不对。”
    “……”赵匡胤余怒未消，瞥了两人一眼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