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大人，您这是？”
    重小心地挪动着脚步，水乡的一切都是那样滑腻，连屋顶的青瓦上，也容易藏匿着青苔。
    他更习惯北方的干燥，也更习惯冷崖的淡漠与守时。
    月华如水，小巷远处传来打更人的又一阵更声。
    “咚！——咚！咚！”一慢两快，已是亥时。这儿虽也是一处江南繁华地，却终不比帝王州的金陵，黑夜静谧多时，瓦当纸窗下，万家灯火早已灭尽。
    一轮弦月在顶，重见主子不言语，便又到对方耳畔低声道：“明日还要赶到刺史大人那，冷大人，您……”
    “嘘——”可不等话说全，噤声的手势便亮了出来，而随后，那细长的食指便往下一指。
    重这才看见，屋檐底下，多出了一抹白影，伴着一盏小小的橘色灯笼。
    原来是来看眼冷公子的。重不再言语，本分地在一旁捶手待命。
    桂华流瓦，青瓦墙上的小兽像披着一层薄霜，这几日天气确实有些阴冷，有些人素来天一寒要手脚冰凉，出门离不了手炉子、裘皮衣帽。
    大晚上的，底下的小孩这样打个小灯笼出去，一身白色的裘皮斗篷，倒像只小狐狸。
    “容止。”重看冷崖的口型，似乎是这么念了一声，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冷崖的大公子叫什么名字。
    “少爷，马车马上来，您别急！”
    “什么叫别急，二伯出那么大的事，你们这群底下人，还知道什么叫急了，啊？快跟我走！”
    “少……少爷！”叫何三的小厮急忙跟上了那团白球儿。
    “他跑得跟滚似的。”看着冷容止持着一盏小灯笼走远了，屋顶上的冷崖才缓缓站起身来，看向身旁的重，示意起身回去，临走才终于自言自语地发声说了这么一句。
    一旁的重依着长剑，脸上多出了几分好奇。他是冷崖老部下的独子，现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些看不惯冷崖的沉郁，倒是稀罕冷崖有这么一个养在杭州府的儿子，看上去挺可爱的一孩子，怎么就不要了呢？要是接回去，会不比那绿珠小姐好玩？
    “大人，少爷今年十一还是十二了？”
    “不清楚。”
    重只觉得冷崖的脚步又加快了一程。
    “十一，我记得夫人说过大少爷是顺德十八年春天所生……”重隐约记得夫人曾这么说过，他虽不是过目不忘，却真记得这个。
    “重，叫你查的上官家的孩子，你查得如何了？”黢黑巷子里，冷崖停下了脚步，回转身去看向重。
    “属下无能，大人。”看着脚下前方的影子不再晃动，重便抬起头来，倒是立马迎上了冷崖凌厉的目光，“上官家的孩子，在那场大火……大火……”他的声音一点点弱了下来，直至于躲进了小巷白墙细密的瓦缝里。
    自己又不和时宜的多嘴了，又不和场地的汇报了。
    冷大人果真如父亲说的那样——沉郁。
    “下不为例。”
    “是，大人，属下知错了！”
    “嘘，小声些，你父亲说你还是个毛孩子，果真是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