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安泽炎调笑般的语气，北岸并未抬起头，从始至终他一直盯着桌上的茶盏，看着其中的茶叶上下沉浮，一片片褐色的朽叶从蜷缩到舒展，渐渐将盏中的清水染上浊色。他举起杯子，用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着。不同于安泽炎的轻狂，北岸已有了身为王者的那份庄重之气。
    仅仅是随意的坐着，一个端茶的动作，那气质，便不怒自威。
    举起杯子，再轻轻放下，手中的动作流畅，毫无半分尴尬。这一切他做的很慢，一份松散，一份随意。
    “往日恩怨，只是你我之间罢了，不足以拿两国黎民性命，当陪葬。叶家该死，追随叶城的德安也该死，这你我二人再清楚不过，又何必不依不饶？还是说，替德安报仇只是借口而已，你真正要的，和我要的，根本就是一个东西？”北岸将手中的茶盏推回本来的位置，低垂着眼睑手肘抵住太师椅两侧的扶手十指交叉悬于半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话说的，像是来和我求合似的。天下人不知你，我却知道的明明白白，你的野心，岂能是区区一个北朝就能满足的？”安泽炎嗤笑一声，眼光始终未离开北岸片刻，他像是想用眼神在北岸身上灼出个洞来，“天下帝王想收入囊中的不过就是两种东西罢了，江山和权力，你是这样，我亦是如此。正如你所说，也许德安只不过是我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北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只是他低垂的头掩盖了一切，且那情绪只是一闪而过罢了。他未料到，安泽炎能如此坦率地与他说起，不过也就是一瞬，他便释然了。
    他们两人太像彼此才一度成为好友，心中想要的，自然也八九不离十。
    都是一个道理，物以类聚而已。
    只是如此的二人，到了反目之时，必将是场灾难。
    到此，北岸轻蔑的笑了。
    “我那兄弟，北瞻，不知西遄王用的可还顺手？那可是朕亲自送到安兄手中的，若是安兄觉着不顺手，那便由着安兄处置，也算是帮朕一个忙了。”
    “若是如此，那可还真叫大王失望了，这北瞻，可是乖顺得很啊……”安泽炎眼中带出了几分不屑，这话中也有了几分指桑骂槐的意味。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只是安兄切记，不要引火自焚才好。”
    “呵，那是自然。”安泽炎终于将眼神从北岸身上移开看向窗外。
    屋内又陷入了寂静。
    街道上，人群依旧熙熙攘攘，从这高处望去，沿路两旁都是做生意的小商户，一边叫卖，一边举着手中的小饰品企图吸引更多的买主。人流缓慢的向前移动着，摩肩接踵，不时有顽皮的孩童急匆匆的穿过人群引起一阵骚动。
    一派安逸，安泽炎勾了勾嘴角。
    一派假象。
    城外早已又北岸的重兵把守，安泽炎就算不派人去查也知道，他不会真大胆到这地步，独自一人闯敌军大营。
    而这城中，安泽炎也早已戒备森严。
    指令早就下了，八百精兵在他到达之前就连夜进了城，悄无声息的把守住了处处要害，也许在那熙攘的人流之中就有人怀中揣着利刃，准备随时拔刀相向。
    但这二人，恐怕也知道，此番折腾也是徒劳而已，一环扣一环的，若是城中的北岸遭遇了不测，那城外的北朝精兵也会倾巢出动。到那时，无疑是瓮中捉鳖，就算北岸死了，安泽炎也活不过一个时辰。
    只是虽知道是如此，但二人还是准备充分了。
    “不过此番来此，也是有件事想同你核实的。”
    良久之后，北岸终于有了动作，还是那个姿势，但却抬起了头。
    那双眼中，是作为王者的霸气，可更深处，好像还有些什么似的，泛起一点涟漪。
    “慕容嫣到底在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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