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豺狼龙虎斗 第二十七章颦泊仙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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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棋书画,琴为先。今日,我们便先来学习音律。”桃妈妈手执一根两尺多长、油光发亮的乌黑藤条,虎着脸捏着声音说,温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仿佛佛堂里和尚的念经声。
桃妈妈全名桃丽娘,虽是浣纱楼的老妈妈,却是个年轻的、侠女似的美人儿。一抹尖细的剑眉飞入乌黑的云鬓,杏仁般的墨玉眸子蒙着一层霜,让人看不透、猜不着。高挺、略带些鹰钩的鼻子英气十足,一张紧抿着的薄唇润泽如夏日红花。
这个桃妈妈恐怕不是纯种的中原人吧。
月凉攸走一走神,回过神来时,桃妈妈手里的乌黑藤条已经“啪”地一声横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泛着春日清晨眩目的日光。
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显然有些被吓着了。
这个桃妈妈不是那么好惹啊。她还是乖乖听话吧。
想着,月凉攸绽出了个讨好的笑容:“桃妈妈,我们开始吧。攸儿一定会用心学的。”
桃妈妈并不笑,在桌边坐下,抬手抚上面前的琴,一边启唇说道:“琴有七弦、十三徽,抚琴人要坐在正对四徽与五徽之间的位置,便是我这个位置。”说着,桃妈妈漫不经心地扫了月凉攸一眼,她连忙把头点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满头的钗寰晃得她一阵晕乎。
“右手抚弦必在岳山与一徽之间。左手不按弦时,四指并拢置于琴弦外侧或内侧,放松些便可。身子必得直如松,又不能失了一分闲情雅趣。你可懂了?”
月凉攸咽了口口水,勉强点了点头。
“指法有劈、倚指、托、抹、挑、勾、踢、打、摘等等。这个就复杂了,我两三句也说不清楚,还是要多练习。今日便先教你一曲。”说着,便拿过手边一沓厚厚的琴谱,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指法。
桃妈妈望着第一张谱子,凝神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目光中竟有了些柔和的光芒。
这光芒,她也曾在页之徊眼中见过——当他抚琴时,当他身边靠着凛烟时,当他和他喜欢的一切在一起的时候。
她抿了抿唇,心中有些恻然。她不见了,她被困在这里,可有人会发现?
或许,她一直都是那个会被忽视的人——从她出生以来便是如此。
桃妈妈拨了拨琴弦,铮铮的琴音在布置靡丽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琴声悠扬宛如淳淳溪水。但是,桃妈妈的目光却一点点冷了下来,仿佛想到了令人寒心之事,一点点有了怨恨、有了凄婉。
最后一个音骤响。桃妈妈的手轻轻地搭在琴弦上,脸上已无一点表情。
月凉攸心中诧异,一曲琴曲竟能如此带动人的情绪。她沉吟了片刻,将一直收在怀里的《颦泊调》拿出来,轻声唤:“桃妈妈?”
桃妈妈微微抬起眼睛,睨了她一眼,冷冷道:“说。”
“攸儿可否学这首曲子?”
她想学这首曲子,因为这是页之徊赠与她的,她想瞧瞧弹这首曲子时,他是什么情绪。
桃妈妈接过琴谱,看了两眼,脸上露出些诧异的神色,语气竟有些不稳:“此曲只应天上有,你何处得来的?”
话音未落,桃妈妈坐直了身子,抬手便抚上琴弦。熟悉的调子从琴弦上流下,竟是那么扣动她心扉。
几日前,当页之徊不顾自身安危地出现在将军府时,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几日前,当页之徊不顾一切地挡在她面前时,她觉得自己或许不是那么遭人嫌弃了;
同样是几日前,当页之徊淡漠地转身离开时,她突然觉得心很痛。
心很痛,好几百年不曾痛过的心——痛了,一直都活得没心没肺的她——痛了。
可是,页之徊,他为什么要那么对她?明明不在乎,明明不关心,何必让她误会?
现在,她这又是在做什么?月凉攸,你是傻了还是痴了?
“这曲子可是你心上人送你的?”桃妈妈冰凉如井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猛地回神,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个沧桑却不苍老的桃丽娘。她是不是也有很多故事,才会有如方才那般情绪波动?
桃妈妈不会当真是个这么严肃冷漠的人。
“桃妈妈,真正的你不是这样的对么?何必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她不怕死地反问。
心上人?页之徊才不是她心上人!
桃妈妈一愣,并没有生气,转头望向半掩着的窗户。窗边摆着一个白瓷花瓶,花瓶里是一束雪白的春梅。鲜红的蕊宛如雪地里一苗火焰,透着不容亵渎,透着冰清玉洁。
“我桃丽娘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轻易相信了男人的示好,便是早年太好欺负。”她回过头,头上插着的一朵白花在她眼前晃过,冰凉、桀骜、凄楚,一如桃丽娘一贯的目光。
但是,她笑了,第一次对月凉攸笑了:“你很奇怪。对着你,我竟生不起一点气来。也罢,我一定教会你这首曲子。”
月凉攸也笑,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学会这首曲子。因为,因为。。。。。。她只是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