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办公室，季清低着头，眼睛红红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些事告诉给一个外人，自从以前被同学嘲笑后他就学会将这些事埋在心底，可是他不仅说了还不争气地哭了。
    在这之前，他和邵师兄也只见过一次。
    从刚才开始师兄就一句话也没有说，季清有些后悔，也许他不该全部说出来，对方会怎么想他呢？
    师兄会看不起他吗？这让季清很难受。
    “手机。”
    “什么？”季清愣愣地抬头，看着他伸过来的手。
    “把你的手机给我。”邵俊重复了一次。
    “哦。”季清赶紧照做，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他。
    邵俊接过那只后壳破烂到用宽胶带缠了好几层的老人机，手略微顿了一下，季清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这手机他用了好几年了，当初因为打工的需要他才狠心买下的，他爸经常打他手机也跟着摔了好多次，所幸它非常耐摔。
    季清自懂事以来就过着拮据的日子，他早已经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可是刚才邵师兄那甚至算不上明显的反应，却让季清窘得恨不能钻到洞里去。
    邵俊没有说什么，在手机上输下了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号码。”邵俊把手机还给他，“有事给我打电话。”
    季清花了好几秒才领悟到他的话里的意思，一时傻在了当场，低头看着屏上的那串数字——手机号！
    他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也明白邵师兄的手机号绝对不是谁都可以拿到的。
    季清深知他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像上次解围，就像那张天文数字的支票，那些对自己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容易。
    所以季清虽然感激，但也仅止于感激。
    季清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师兄帮他不是为了报答，因为他根本报答不了。
    他所能做的就是真挚地跟他道一声谢，然后努力地工作把衣服钱和50万还给他，再将这份感激永埋心底。
    因为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神，而他只是一个再卑微不过的普通人。
    对方偶尔的怜悯，已经是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最大幸运。
    可现在师兄却把手机号给了他？他竟要在天空最洁白的云和地下最污秽的泥之间架起一座桥梁。
    他让他有事打电话，他帮他竟不是一时同情心作祟，而是真正的关心？
    “为什么？”季清呆住了。
    他知道自己问这个话太不知好歹了，可他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关心他，季清的眼泪涌了出来，为什么他期盼了十几年的关心就这样措手不及地降临，为什么是来自这样一个人？
    邵俊看着这个泪流满面的孩子，心里翻腾着深深的痛苦。
    季清跟他一样，从小渴求的真的不多，可是这个世界总是那么吝惜地给予他们，哪怕只有一丁点……
    回答季清的，是一只轻轻拭泪的手……
    在这只手的安抚下季清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这一刻多年的委屈和被人欺负仿佛统统都不算什么了。如果可以，季清愿意用一生去祈祷这份关心，不要离他而去……
    苞米进来撞见的就是这一幕：邵俊替季清拭泪？！
    邵俊放下了手，季清忙抹掉自己的眼泪，不太好意思地看着大白天撞见了鬼似的苞米。
    “那个……”苞米的神经实在受到了太大的冲击，都忘了自己进来是干什么了。天啦，他从来没看到过邵俊对除了慕白之外的人流露过爱惜。
    难道慕白有情敌了？苞米囧囧有神。
    “师兄，谢谢你。”季清知道自己耽搁了他太多时间，给他鞠了一躬，“我先走了，60万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苞米对这孩子刮目相看了，想必季清自己也清楚这点钱邵俊还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这对季清而言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邵俊没有让他还他却自己主动提出来，苞米对他的好印象蹭蹭上涨，不过……
    “哪来的60万？”苞米问他。
    “刚才的50万，还有之前给杰哥买衣服的10万。”季清被他问愣了。
    邵俊摇摇头，苞米笑了：“傻小子，成杰那件衣服只花了8000。”
    “啊？”季清挠头，“他说10万啊。”
    苞米冷笑一声，但也不想跟他说这里面的龌蹉：“放心，总之我没有骗你，给他买衣服的发票还在我这里。”
    尽管没人会在意，苞米还是细心地把这张发票收了起来，苞米能走到金牌经纪人的位置绝非靠侥幸。
    在邵俊的同意下，苞米把那张助手拿回来的发票给了季清。
    季清看到真的是8000，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少还92000多对季清来说绝不只是减轻了一点点压力那么简单。
    虽然剩下的50万8千对他来说也是难于登天，但季清完全没有想过不还这笔钱。
    邵俊也没提出让他不用还，对于一个宁肯兼职八份工甚至卖血还赌债，也不肯出卖自己身体的孩子来说，他的自尊远远超过这些钱。
    苞米更没有提醒季清，其实他身上这件邵俊的衣服，才真正价值不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