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现在水云阁的时候，公仪珏眼里有了些许的疲惫之色，倦怠的眉眼，看人的时候都露着困倦，白梅去水大娘要了些安神的药剂，可是公仪珏没有喝。
    圆月高悬，犹如圆盘挂在天际，苍茫的月色，透着惨淡。
    公仪珏坐在倾珏楼的栏杆上，静静地听着白梅弹着曲子，一曲恍若隔世的曲音，似乎大脑深处燃起什么回忆。
    公仪珏静静地听着，前庭一掷千金的财主唤着奚唯安的名字：“奚老板果然是人中龙凤，这出《夜奔》着实唱的好，好啊！今儿个奚老板不在红月戏班待了，那是他们的损失，无论奚老板在哪里，依然是我们大家捧得角儿啊是不是啊大家，啊哈哈哈……”
    白梅手底的凤尾琴如同蛊惑的魔咒，带着公仪珏似乎跨国半个春秋，袅袅回旋的音律，在大脑中徘徊不去，扰乱的记忆，似乎被一根琴弦紧紧地牵着。
    听着前庭嘈杂的声音，还有奚唯安谈笑的温声细语，公仪珏回过神来，却在同时发现白梅用一种疼惜的眼神看着自己。
    公仪珏唇角牵强一扬，透过夜色看着那双醉人的眼眸安慰道：“我没事，你继续。”
    白梅知他苦，也没说什么，葱白的手指轻轻一动，天籁之音呼之欲出。
    他突然发现，公仪珏在一瞬间长大了。
    他突然明白过来，那个孩子似的公仪珏已经消失了，而眼前的人，是那个爱憎分明的凰珏，几百万年的守候，终于再一次在尘世守望到他。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可是却怎么也看不到曾经疼惜的眼眸。
    万世的轮回，终于让他们彼此相忘于江湖。
    那年三生河畔开满的彼岸花，再也无人陪他共看。
    白梅突然笑了。
    笑了。
    这是公仪珏认识白梅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个谪仙似的人笑了，那笑容竟如天山雪莲瞬间绽放，甚至有什么东西突然在心间扩散开来，还来不及去抓住，便已经无影无踪。
    “白梅，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美。”
    白梅抬头，轻声道：“曾经有，曾经，那个人很爱我。”白梅说这话的时候银色的眼眸里有了水光，借着惨淡的夜色，月光，公仪珏看清了。
    “你很爱他。”
    “很爱，很爱……”手底下血红的凤尾琴闪着血光，白梅低下了头。
    夜，静悄悄的，公仪珏清清楚楚地听到，有什么东西滴到了凤尾琴上，一声空灵的音色，盘旋在倾珏楼上方良久。
    公仪珏跳下栏杆，走到白梅身旁，在身后轻轻地拥住他：“他说，爱是疼痛，爱了，就疼了，你一定很疼吧。”
    白梅停下手里的动作，一动不动。
    “小白梅，我的心好疼，像针刺着，似乎已经疼了好久。”公仪珏将脸贴在白梅的背上，寒冷的气息萦绕在周围。
    “快了，快了，马上就不疼了。”
    “是啊，马上……就不疼了。”公仪珏顿了顿，继而笑了：“不疼了，我和他，就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