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容带上了我和熟悉这边情况的另一位同事去见医院的人。
    林盛没去，他是我方关键牌，要等到医院方千呼万唤才会出现在医院那帮人面前的。
    周礼容的内线告诉我们他们和linact约在一家会所见面，我们于是去那家会所开了另一间房，就在他们边上。周礼容只等了一刻钟不到，隔壁即有动静，吴哲毅带着他的人准备离开。
    周礼容关掉房间灯，拉开一点门看着走廊外面。
    吴哲毅走过走廊，忽然感觉到什么，环视了一遍周围。他或许有些第六感，但绝想不到周礼容正盯着他。
    医院方为我们留了时间，他们没准备在一棵树上吊死。
    周礼容的思路很正确。Linact的吴哲毅用他们在内地市场常用的公关手段用私人利益诱惑决策方。但却被周礼容抄出了那家医院的硬伤。人病了是要忌口的，不敢什么都吃。医院病了的时候，在没有解决运营资金的问题前，运营者很可能没功夫关注那一点儿私利，特别在他们还是股东的前提下。
    吴哲毅送去锦上添花的美食，周礼容给他们送去救命良药。他们倾向于选择后者。
    周礼容谈得很顺利，医院方等的就是他关于资金来源的方案，不然，即使谈判有了结果，医院方也会因为后续的资金问题而拖延进度。周礼容还是很客气的给他们附带了点糖来的——为了弥补那几位决策者拿不到吴哲毅好处的遗憾，周礼容邀请他们去欧洲总部，以及集团名下的两家规模颇大的私人医院参观考察。这是周礼容副总身份才能给出的福利，当然也是LINACT提供不了的机会。这会让那些医院头头们在人前多一点吹嘘的谈资。
    吴哲毅可能认为他在谈判开始前12个小时把我们给摁爬在了地上，他应该不会想到周礼容会在谈判前10个小时去翻他的盘。
    ——
    我们谈完回去已经是晚上12点，我先回了房间，而周礼容去了林盛的房间，大概是要给林盛交待一下晚上谈的结果。
    林盛是他的大学同学，但要比周礼容年长一些，因为周礼容是十六岁不到进的大学。看得出来他们的交情非同一般。
    我绷了一整天有些累，但周礼容带来的转机让我兴奋得有点睡不着，我知道周礼容不会做什么‘战略性回避’。现在整个团队都知道了。这个案子的成功会进入我的年终业绩，这太好了。
    我趁周礼容去找林盛没有回来，钻进浴室里洗澡。洗完澡围了一张浴巾就走出了浴室。
    我想周礼容不会这么快回来，通往大露台的落地门开着，但我竟然没有注意。
    我从衣柜里拿出酒店里看起来很高档的浴袍试了试。很舒服，但有点碍事，下摆太长，胸口怎么都要露出一截。
    我不能穿这个样子在周礼容面前走来走去。决定还是换自己的睡衣，走回床边从行李包里拿出T恤和运动裤，脱掉浴袍换上。
    “浴袍不舒服吗？”忽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头往身后看去。落地门外，周礼容正站在那里看着我。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难道我刚才光溜溜的换来换去，他都看着的？
    这真有点尴尬。
    “周总，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出来以前”
    他低头看看我身上的短袖T恤，伸手摁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回门里面
    “穿件外套再出来，顺便帮我倒杯热水。”
    我走回来把刚才的浴袍穿在睡衣外面，然后倒了一杯热水给他。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帮周礼容倒水是我的重要工作，我如果不帮他倒水，他一早上都不会想到要喝水。周礼容在照顾自己这一项上，严重的不合格。
    周礼容打量我身上的浴袍忽然笑了
    “你太瘦了，浴袍简直要裹着穿。”
    我低头看看确实肥大的浴袍说
    “你也不胖，周总，没准也要裹着穿。”
    周礼容听完往后抿嘴一仰，决定对这句话不予评价。
    “早点休息，明天会很累。”
    周礼容放下手里的水杯，取下手表放在枕头下，走进浴室里。
    我没有等周礼容洗完澡就很快睡着了，但恍恍惚惚间，我知道他还在我的周围走动，他的睡眠时间要比我短很多。
    我在前半夜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后半夜却睡死到连闹钟也没有听见的程度。
    是周礼容叫醒了我。
    脸庞凉凉的，我刚好在做一个梦，梦见在家乡的小溪里翻小螃蟹，忽然脚边溜过一条漂亮的鱼，我开心的踏着鹅卵石追过去，却忽然滑了一跤，被溪水卷进了一个漩涡里。溪水的冰凉和脸庞的感觉在我醒来的瞬间融在了一起。
    睁开眼睛的时候，周礼容站在我的枕头旁，他用有些凉的手轻轻碰我的脸，对我说
    “要起来了，卫辰。”
    我一个翻身猛的坐起来，差一点撞到他肩膀。
    “对不起，周总，我没听见闹钟。”
    “我给你关掉了，你昨天晚上一直在翻身，让你多睡半个小时。”
    “那你睡了多久？”
    周礼容低头整理自己腕表的扣带
    “没注意。”
    他已经穿戴妥当，换了一身西装，毫无疲惫的神情。昨晚我12点睡的时候他还在洗澡，现在才早晨7点不到，但他看来至少已经起来一个小时。有点不是人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