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普罗旺斯餐厅的男人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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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六点半的普罗旺斯餐厅,挤满了来吃饭的人。这里是全市最好也是最贵的法式餐厅,尽管座位密度大得已经没有什么情调可言,但还是有人愿意为她排两个小时队。
    我穿过拥挤的大厅,看着大厅里无数的食客,转头问身旁的男人:“你和高强选这里吃饭,就不怕被人看见?”
    身旁的男人斜斜看我一眼,表情在高傲和不高兴之间游移,最后小声对我说:“所以要找你来啊,三个男的吃饭就像谈生意咯。”
    我听罢讪讪一笑。
    身旁这个男人,是我的大学的室友阮致,一个不愧对他名字的精致男人,他很漂亮,他白净的脸上看不到瑕疵,他的四肢修长迷人,就连同为男人的我,有时候也会盯着他看呆。从很早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个gay,但我对这样的人没什么偏见,所以大学四年我成了全寝室唯一一个愿意和他一起去食堂打饭,互相打开水的室友。
    曾经有人误会我们俩是一对,但事实上,我不喜欢男人,而阮致更不可能看上我。阮致以活在比同龄人更高一个档次的人群里为目标。大学开始他就只和上班族来往,那些男人大多事业有成。大学四年除假期外的每个周末,来接阮致的车涵盖了从日系克罗拉到德系梅赛德斯奔驰的多种车型。
    “诺,他在那。阿辰,你尽管点,不用帮高强省钱。”阮致说完,拉我走向窗边一个大桌,那桌边已经坐好了一男一女。
    那男的,即是阮致的现任爱人,高强。边上那个女孩,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阮致说过的高强的妹妹,高媛。和我一样,另一个被拉来打掩护的电灯泡。
    高强见到我们,即刻站起身来给阮致拉开了座位。阮致轻轻一笑,转身坐下,像个女王。两分钟后,他们开始隔着高媛研究菜单。我看见高媛用一种近乎憎恨的目光看着他们,他们却全然没有注意到。
    我如同局外人,坐在此处看着那两个轻声细语的男子。
    我忽然注意到,阮致左手的食指上新鲜套上了一只近一厘米宽镶满碎钻石的白金戒指。瘦弱手腕上,也新添了一只几万块的高档机械男表。我第一次看到这两件东西,应该是高强送给他的。阮致接受过不少这样的礼物,这两件东西肯定不是他收到过的最贵的,但阮致不会带前任男友送给他的任何东西出来见现任的男友,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要让爱人有装扮他的成就感。
    而现在装扮了他的这个人,就是高强。
    虽然我从不问阮致关于感情的事情,但我知道他是至今为止阮致跟过的最久的一个情人。
    严格说起来,高强不算标准的帅,国字脸,黑皮肤,身材魁梧。但比起阮致过去某些多金的男友而言,他算是长得不错的。
    高强是某家上市企业的财务总监,年薪百万有余,未婚单身,对阮致出手非常大方。他足够聪明,而且多金,不需要像年轻偶像一样帅气来网罗爱情。
    阮致在挑人这件事上,业已成精。
    正在我研究他们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服务生走过来,弯身对高强说道:
    “先生,不好意思,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这张小桌我们要用做双人位。有两位客人要在这里就餐”
    那服务生俯身下来的片刻,阮致即收起了笑容,与他隔开了安全距离,这打断了高强和阮致的对话,高强面色不悦,头也不回,不耐烦的回答。
    “我订的就是大桌,留言说过不接受拼桌。”
    “我知道,先生,但今天客人比往天都多,希望您能理解。”服务员契而不舍。
    高强似有顾及的看向坐在我身旁的阮致,阮致头一歪,轻轻说道:“就让他们拼吧。”
    高强这才转头对服务员说;“拼过来吧。”
    服务员报以感谢的一笑,随即从我们的一组座椅里分出一个小单桌和两把椅子。
    这组从我们大桌分出去的两人位与我们只有不到四十公分的空间距离作为界线。如果从远处晃眼看去,这里还是只有一桌。
    服务员特意单独铺上桌布,放上一朵插了玫瑰的小花瓶。
    没多久有服务员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第一眼,我只看清楚了那个走在前面的年轻男子。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有些走神。
    “周先生,您的座位在这里。”
    那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很高,用一种迈步很大却很有节奏的走姿走近我们,他很英俊,他那双细长而黑的漂亮眼睛,在无意间扫过我,确切的说只是扫过我们。
    我感觉有什么戳了我的心脏一下。
    那个男人身后是一个女人,大概已经有五十岁,梳着讲究的发型,没有走样的身材穿着长裙套装,肩头搭着一块开司米披肩,看得出来,她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美丽。
    二人的面容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看起来像是母子。
    待他们入座后,我开始悄悄的观察那个男子,他的举止和他的步伐一样,有种缓慢的优雅。这种优雅与他俊美的面容恰到好处的结合在了一起。
    我们的桌子间只有四十公分的距离,这么短的空间完全不够阻隔我们对这个英俊男人的好奇。
    我,高强,高媛,甚至连阅人无数鲜少对人流露出明显赞赏表情的阮致,此刻都在回头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而那个男子,似乎并不介意,他安顿好对面的年长女人后,抬头看向我们,所有聪明人的注视都预见了那个男子即将抬头,于是在这一刻前自然的撤离,只有我没有感觉。也只有我和那男子的目光尴尬的遇上了。
    只有一秒,我已招架不住,迅速别开视线。
    这时,我听见了高媛软嫩的女孩声音。高媛正靠向高强的身旁,指着菜单上一份标价三百多的主菜对高强说道
    “这里有鳕鱼,但肯定不怎么样,哥,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尼斯海边吃的鳕鱼吗?我都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了。听说国内的鳕鱼都是假的,谁敢吃。”
    高强嗯了一声,回答她
    “这里的羊排还可以,你试试吧。”
    高强说完又看向阮致问他:“你想吃点什么?”
    阮致支头一笑说:“你帮我选。”
    我听见高强似乎喃喃的说了一句‘那也试试小羊排吧。’最后他才看向我,他问我说:“你呢?”
    “我随意。”
    “牛排或羊排?”他又问我
    “我不吃羊肉,牛排吧。”
    “要什么口味的?”高强又看着我问,他似乎比阮致形容的更有耐心。
    高媛在一旁甚是不耐烦。“哥,你给他自己看菜单不好吗?”
    高强看着我嘴角泛起一丝笑
    “也是。”
    说罢,他将菜单递向我。于是我即刻指向刚才被高媛抨击过的那份鳕鱼说道:“就这个吧。”
    高强楞了一下,接着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叫服务员点单。
    阮致保持着片刻前的表情,明显的为高媛的碍事而烦恼。
    高媛正试图用兄妹感情战胜高强对阮致的关注,而阮致保持着他女王的姿态高傲的等待高强的迎合。
    只有我,点完单后无所事事,且对眼前这三人间的暗战完全提不起兴趣,就这么坐着,实在尴尬。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无所事事,我忍不住再次看向邻座那个英俊的男人。
    此刻那男子也在低头看着菜单,而对面那个年长的女人正带着满脸不悦对他说:
    “好不容易来趟你这边,让你抽个时间出来吃饭,也不挑个安静点的地方,吵得人没法说话。”
    那姓周的男子眼睛一边看着菜单一边说道。
    “这里的菜很好,你试试吧,妈。”
    哦,他的声音是我很羡慕的那种,沉但很有磁性,听了让人筋络苏畅。
    “你和叫严诗诗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准不准备结婚?”那位女士丝毫没有被这种嗓音打动,继而开始逼问
    “还没定,我刚来这边,她又在上海。”年轻男子波澜不惊的回答。
    “她在上海你可以接她过来,你又不是养不起女朋友。你每个女朋友一拖就是一两年,完了又都说不合适,不合适就早点分,为什么拖那么久,你都多大了?还不结婚想干什么?!”
    “妈,我的事情自己会把握的。”说完,那年轻男子再次抬头,招手叫了一下服务员。
    “把握?就是让你自己把握才拖到了现在。”女士手指尖手指头敲打得桌面上的刀叉叮咚作响。
    那男子像没有听见一样,平静的转头对走到跟前的服务生说:“点菜吧。”
    “你姐姐的儿子小学三年级,你表弟的小孩都上幼儿园了!你想怎么着?拖到你小孩出来,年纪差得叫你表弟表妹的小孩叔叔阿姨?”女士对着儿子越说越生气
    “那就要叫你太婆了,妈”那男子点完单,异常平静的回答。
    听到这里,我噗的一声笑出来。
    那男子注意到了我的举动,他转头看向我,我霎时发现了自己的失礼,很不好意思的悄悄对他做了个‘抱歉’的姿势。
    我从心底对于无心的偷听表示歉意,只能怪这两组没有明显界线的座位,我太容易就听见了他们对话的内容。
    好在,那男子好像也不太介意被偷听,他看着我似乎淡淡的笑了一下。
    “可怜,又一个被逼婚的。”我的耳边,冷不丁的响起了阮致的声音。
    原来阮致也在偷听,只是阮致的高明之处在于,他一边盯着高强一边在偷听。
    “你也会有这一天的。”我悄悄对他说
    “我们都会有的。”阮致又笑了,依旧看着高强。
    对面的高强也在全神贯注的看着阮致,他肯定以为我们在说他,但其实阮致只是看着他在聊别的。
    阮致练就了情场的十八般武艺,并乐此不疲的每日操练。
    我时常看着,却难以理解他的这种执着。我不懂投资这么多智能在被称之为‘爱’的由荷尔蒙操纵的错觉上的人们的大脑。
    “先生,您杏仁鳕鱼排”,此时服务员已将我点的鳕鱼排放到了我的面前,我抬头,正好发现高媛在盯着我的盘子。她大概连我叫什么也不知道,高强显然也没有把妹妹介绍给我的打算。我不想对女士显得太过冷淡,于是主动延续她刚才的话题。
    “这鳕鱼看起来很不错。”我对高媛说
    “都说了国内的银鳕鱼都是假的,我只在国外吃。”她轻而冷淡的回答我道
    “哦?我想这个不是假的,你想试试吗?”我笑着又对她说。
    “我才不要,你们国内这些人连吃都吃不出好坏,更不可能看出来。”她说完,转头看也不看我。
    阮致已然脸色气青,他不是为我气,而是高媛这一杆子无形间把我连同阮致都撩进了水里。她当然是以贬低阮致为目的,借我的话发作。她找到了了一个很好的攻击点,她和她的哥哥高强都是英国留学生,而我和阮致在她的眼里都是从未出过国门的土包子。
    我笑了笑,彻底打消与她攀谈的打算。
    这时,我感觉到来自邻桌的目光,似乎是那个英俊的男人在看我。然而当我迅速转头时,却没没有发现任何目光,他只是安静的在看着他前方的某个地方。
    大概是我的错觉,他不像是像我这般好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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