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曦不动声色地道：“小安子，扶你主子一边休息去。”
    “哦！”小安子不疑有他，立刻扶了苏暖阳起来。
    南宫傲目光如刀，盯着他俩，神情若有所思。忽然，有人一步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寒曦道：“天色已晚，不如先去休息。今晚大家轮流值夜。”
    南宫傲目光转柔，微微一笑：“让项东项南二人值夜就是。”
    寒曦也不推辞，略一点头，自行走到苏暖阳身边去，却不躺下，只是盘腿坐在火边。
    南宫傲饶有兴趣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看她默默地闭上眼，这才浅浅一笑，走开另一边歇息。
    宋玉乔在一旁轮流看着二人，有些怔愣。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最后狠狠地盯了寒曦一眼，目光中多了一种叫做嫉恨的东西。
    这时，苏暖阳已经平静下来。小安子见他无事，也放下心来，躺下歇息了。山林里夜虫的轻鸣响亮起来，火光雄雄，时不时传出柴木燃烧的“噼啪”之声。
    寒曦只觉衣襟被人轻轻一拉，一回头，便见苏暖阳侧躺着面向她，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一双黑亮的眸子，映着火光，显得灿烂如星。不知为何，明明还是身处险境，心中却忽然有了平安喜乐的宁定。
    苏暖阳微微动了动唇，无声无息地说了一句“谢谢”，随即流露出一贯眉眼弯弯的笑容，极是温暖。她看得清楚，想要硬起心肠不去理会，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泄露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苏暖阳极快地捕捉到她这难得的温柔，不觉心中像是灌了蜜糖似的甜蜜起来，看她的目光也有了一种特别的情绪。
    这目光看得她微微一怔，心脏，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突然跳得有些不受控制。她立刻又冷下脸，别开头去。虽然如此，却仿佛能感受到他柔软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身上，像是三月里温熙的春阳。于是，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
    她闭上眼，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篝火……然而，这狂乱的心跳，却又是为了什么？
    在十几年的生命里，她第一次觉得心中混乱，对这些前所未有的异样感受，既觉得茫然，又觉得欣喜，然而又带着点恐惧……最后，终于渐渐地沉入梦中。
    **
    “什么人？！”
    一声轻喝蓦然将她惊醒。
    寒曦猛地坐起，先是一阵愕然。记得她昨夜明明是在打坐，不知什么时候，却已经躺在地上，身上还披着一件男式的白色长衫。
    自己一向浅眠，何况尚未脱险，昨夜，竟睡得这样沉吗？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眼前人影一闪，苏暖阳已掠了出去。她无暇多想，立刻飞身跟上。
    这几天来，每当施展轻功之时，苏暖阳总是落在后面。但这一次，寒曦才真正看清楚，这男子的轻功到底有多好！
    她不过是比他慢了一步出发，转瞬便被他拉下了三丈远。此刻，她用尽全力，也只能再拉近一丈。剩下的两丈，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超越。
    两人一前一后，飞奔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苏暖阳放慢了速度，渐渐停下。
    “怎样？”寒曦赶上他，凝眉问道。
    苏暖阳摇摇头：“他不在这里了。”
    “是什么人？”
    “不清楚。似乎穿着黑衣，一闪就不见了。”
    “这会是谁？”寒曦沉吟。
    “应该不会是小裕谷那帮人。一来，他们没那么快，二来，若是他们，只怕早动起手来了。”
    见寒曦还在沉思，苏暖阳微微一笑，拍了拍她肩头：“算了，回去吧！”
    寒曦抬头看他，只见晨光朦胧里，他气定神闲，神态安然，竟完全不似狂奔了几里路的模样，不由脱口问道：“你内力全无，轻功却怎能练得这么好？”
    苏暖阳先是一愣，随即笑吟吟地道：“第一次。”
    “什么？”她拧眉不解。
    “这是你第一次，问关于我的问题。”他继续笑得开怀。
    她也是一愣，接着轻哼一声：“说不说随便。”言罢，转身就走。
    “要说！当然要说啊！难得寒曦姑娘突然对我有了兴趣呀！”苏暖阳快步跟上，一面解释道，“一般人练轻功，需靠内力调整内息，但是，我的轻功却全凭巧劲。正如飞絮轻羽，本身虽然柔软无力，却能借风直上青云。”
    寒曦仔细听了，点点头，又问：“你的暗器，也是这样练的？”
    “是。”
    “你这练功的法子，似乎从未在江湖上听过。”
    “是。”苏暖阳笑道，“这法子原是我义父教的。他正是见我体弱不能修习内功，因此才想出这法子，让我练轻功和暗器。”
    “哦？武林中居然有这种高人？”寒曦讶然挑眉。
    “可惜，义父早已仙去了……”苏暖阳语气中有淡淡的悲伤。
    寒曦知他表面上来跳脱不羁，其实心中极重情义，只听了这一句，已经猜到他与这位义父感情甚深。见自己触到他伤心之事，不禁有些懊悔，直觉地想安慰两句，平生又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不知如何开口，一时只得默然不语。
    苏暖阳何等聪明，一见她神情，便知她心意。虽然她只是沉默，却已令他心中无限安慰。于是笑容又明快起来：“我义父一世孤苦，他曾说过，这辈子最大的快乐，就是有了我这么个能哄他开心的义子。虽然他提前走了，但过不多久，我便会去陪他，我想，他也一定开心得很……”
    话未说完，寒曦猛地停步。苏暖阳一怔，只见她目光如冷剑般盯在他脸上，咬牙道：“你要死了，就那么值得开心吗？”
    “我……”苏暖阳有些茫然，自己明明是想宽慰她呀！怎么突然就发怒了？
    “你的命是我的！我让你死，你才能死！给我记清楚了！”她狠狠地丢下一句话，足尖一点，顷刻远去。
    苏暖阳这才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是，如果未经她允许就死了，她会——不开心？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忍不住弯弯地翘了起来。
    “喂喂！寒曦，我可是你的人，别丢下我呀！”他大喊一声，传得老远，随即闪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