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妈妈领着李铭和小优逛县城的大集去了，坐的仍是老王从县上开回来的车——若不是怕小优坐不惯通往县上的又脏又旧的小客车，他们母子是不会麻烦老王的。
    县上的大集是很热闹的，尤其是因为很快过年了。李妈买肉、鱼、菜、油、干果子、新内衣裤、袜子、毛线等。李铭和小优给当力工，帮着拿这些东西，一趟一趟的往车上运。小优这时是毫不娇气的，努力的出着一个“男子汉”该出的力气。李铭也没很娇小优，他要干活由让他干。小优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知道了什么是一个“男人”该尽的义务。
    从没见过磨芝麻油；漂亮的大公鸡好几只捆在一起；穿着满是油渍污渍围裙的男人挥刀分解着一整只的猪、羊、牛；穿着很脏的简陋衣袜，脸冻得通红的小孩子满足的吃着手里的一点点美味食物……
    “小朋友，这回你知道我们底层老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了吧？”李铭拿出长辈训话的样子来对小优道。
    小优忽闪忽闪眼睛，看着李铭：“嗯。”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车子满载而归。
    到了家，小优帮着李铭和李妈一起分东西，准备去看长辈和亲戚。因为天已黄昏了，只能先去一家——李铭最可怜的大爷家。大爷因为很严重的白癜风一辈子没娶媳妇，所以无儿无女，现在已经六十三岁了，还靠种自己的一点儿口粮田过日子，也养几口猪，还养几只鸡鸭鹅。人老了，身体自然也不如从前了，可大爷很坚强，仍然努力活着。
    李铭和妈妈还可以，小优却见到了那种让人触目惊心的贫穷。
    先迈过一道破旧低矮的木栅栏门，一进门左边就是一个臭气熏天的猪圈，两面养着两只黑色的猪，它们大概是饿了，正此起彼伏的很大声的吱吱的叫。院子是土的，积雪覆盖着整个空空的院子，只有一条被人踏过的花花搭搭的雪道通向前面一间简陋破旧的小土房。有几只白色的瘦鸡在院子里散着步，看见有生人来，都跳开了，警戒的看着他们。屋门是破旧的，门板上裂了好大的两条缝子；门框里也没有玻璃，是用很破的塑料布挡上的。不用敲门，三人直接就进来了。
    迎面就是一种寒伧贫穷的味道，东边一个土的旧灶台，墙壁早已是污七抹黑的。西边靠墙堆着几麻袋粮食。里面一片昏昏暗暗。
    “是谁呀？”隔着一道更加破旧的门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微微咳嗽着的声音。
    “大爷！是我！小铭子！”李铭高声答道。
    很快的，那道破门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身材中等瘦弱、满脸黑白花的、比年纪看上去要苍老很多的看着很吓人的老头来。那老头看见眼前的三个人就笑了，脸上泛起很多的皱纹来。
    “丽子，小铭子，你们啥时回来的？快进来！快进来！”老头的声音异常欢快。
    小优贴着李铭，有些害怕的看着老人，跟着进了屋里。
    里面似乎更加寒酸。一铺炕，上面的席子是又破又旧，炕头堆着一团像是被子的脏乎乎的东西。地下靠东墙堆着一堆的破烂杂物，小优也看不出都是些什么东西来。
    “昨儿晚上回来的，今儿给你买点儿年货。”李铭说着，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放在炕上，也示意小优把手里的东西也放炕上。
    “大哥，你这身体怎么样了？我这三年也没回来看你了。”李铭妈问。“没事儿，三年五载的还死不了。就是年轻时干重活累的，这条左腿不太灵泛了。”老头还笑着无所谓的拍了拍自己的左腿。
    带来的东西堆了半炕。二十斤豆油、二十斤猪肉、十斤带鱼、五斤瓜子、五斤花生、一套新内衣裤、两双新袜子、一件新的棉军大衣。“这大衣可厚实了，你岁数大了怕冷，我特意从市里给你买的。来，试试。”李妈道。
    “哎哟，咋还给我买这么多东西呀。”老头笑着，穿上了李妈送过来的大衣。
    “正好，你看，正好。”老头低头看着自己，像个孩子般的笑着。
    “你看，老四都走了，你们还这么想着我，倒叫我心里不落忍……”老头说着，笑着的脸上有点儿泪汪汪的。
    “我常到老四的坟上看看……这小子，没福啊……”老头说着真掉泪了。
    “别说他了。这肉和鱼别坏了，得放外面。”李妈道。
    “咋拿这么多东西来，我一个人能吃多少？”老头看着半炕东西道。
    “这些都是给你吃的！不许你给老二和老六他们家！你要是给了他们，就是瞎我跟小铭的心！”李妈正色道。
    “不给不给，我自己吃。”老头忙答应道。
    李铭看着老头：“大爷，你是不是气管不好？有空我接你，咱们到省上的医院看看吧，这到了冬天多遭罪啊。”
    “不用不用，我没啥事儿，别给你们添麻烦了，过了这冬天就好了。”
    李妈又掏出二百块钱来塞到老头手里，道：“自己打点酒喝吧。我们先走了，这天儿也快黑了。”李铭也道：“我夏天再回来看你，你要是有事，就求人给我打个电话。”李铭说着，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一张纸，上面有他的电话号码。
    老头一面接过纸，一面不舍的看着侄儿道：“再呆一会儿吧，你看你们好不容易才回来一回……”
    李铭的情绪看出来也不高，就道：“夏天我回来多陪你住几天，这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