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不过是放不下，痴念。”
    木门打开时老旧的吱呀声响后，灸舞听到住持叹息悲悯的语调，转头看向白发如雪的老者，一身洗白的长袍。
    “如果你们能看得开，就不必像现在这样痛苦。”
    “看开？”灸舞微微地勾起唇角，灸舞看着阳光里那人清瘦的剪影，笑道，“这世上又有多少人看得开。”如果真的能放得下，又如何会时时牵挂在心。如果人的感情能被理智左右，又会少掉多少遗憾和过失。
    看不开吗？住持迎着清晨的阳光有些疑惑地皱眉，“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明明知道结局，还是做出这样的选择？”没有人比你们更清楚所做的事要付出多少代价了。
    灸舞没有回答他，看着阳光里显得清晰的尘埃，在斑驳的光与影里飞舞盘旋，“修很喜欢梧桐，你没有看过梧桐吧？沉香阁中的都是四季常青的古木。”
    从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修会近乎痴迷地喜爱着那种漂亮但却显得肃杀的植物，我笑他喜欢看秋天的梧桐，喜欢看落叶很残忍。后来，我才知道，修对梧桐的痴迷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荒诞地喜欢着这种恣意放肆的植物，或许只是一种来自呼延觉罗家族的直觉吧。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喜欢的梧桐落叶，只是一种飞翔的姿态。植根于深黑色的土地，却放肆地想要拥抱天空。在与命运所赋予的羁绊与对飞翔的渴望里挣扎，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抗争与飞翔，如同深秋里燃烧的金黄色火焰。带着希望不顾一切的。
    住持似乎想起了什么，苍老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一个怀念的笑意，“跟他的父亲真像啊。他的父亲，呼延觉罗·渊，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我哥哥呼延觉罗长老唯一的骨血。”住持看着窗外惨白色的天空，那些原本触目惊心的回忆随着岁月的流逝，只剩下一片淡淡的叹息与怀念，“我看着哥哥从小对着渊儿百般宠爱，然后渐渐赋予他越来越高的期待与责任，最后看着哥哥亲手把渊儿送上绝路。那时候我不相信，为什么为了呼延觉罗家族的责任，哥哥可以牺牲掉他唯一的儿子。最后我赶到的时候，渊儿已经牺牲了所有的灵魂与生命力，化为白道异能界的原力，守护着12时空。哥哥几乎平静地看着渊儿化成一团金色的光芒消失在飘满梧桐落叶的禁地里。臭小子的母亲也殉情了。无法接受这样残忍的呼延觉罗家族，我逃走了，离开了呼延觉罗家族，离开了铁时空，只想远远离开呼延觉罗家族。一直到今天，我再也没有看到过禁地里的梧桐。”
    “现在想起来，或许，这就是哥哥和渊儿的坚持吧。承袭着呼延觉罗家族所有的生与死，荣与辱。可是，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你爱的人都离开了，为了这个天下所有的抗争与奋斗，值得吗？”
    灸舞沉默地看着拂去修脸上的发丝，没有说话。
    很久之后，灸舞才出声：“已到夏至，我们也应该离开了。”
    住持淡淡地笑着，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修醒了之后，他们也该走了。转身迈出了房间，吩咐房外的小沙弥送行。
    临行那一天，住持没有出现，修和灸舞等了很久，修看着那扇始终空洞落寂的门，终是敛眸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沉香阁的榕树上，老住持以一个树袋熊的造型抱着树干把自己固定在树上，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缩小直到看不见，嗤笑了一声撇了撇嘴。仰头感受斑驳的阳光投撒在身上温暖的触觉，眯起了眼睛。
    在青草和泥土的清香中住持恍惚想起当时，臭小子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轻轻地凑在自己的耳边低语，“谢谢，。。。。”最后几个字很轻很轻，几乎在离开修唇边的那一刻就被清风带走了。
    他有些怔愣地看着修近距离的脸，漆黑的瞳孔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脸，精致的五官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美好而飘渺。他眨着眼睛看着臭小子，脸上泛上一层红晕，娇羞地转身，“讨厌，不要色诱人家。”在臭小子看不到的角度，听着他无法抑制地轻笑，自己扬起唇角，眼眶里的泪水却一下就滴在青石板地面上。
    他又如何能听不清，臭小子最后说的那几个字是什么。
    他说，谢谢，二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