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啊老张，你骗不过我老吴的火眼金睛！
    这“惊鸿一瞥”，吴邪当即认定那秃头就是那影帝张。这记忆错乱了！前三次下斗的记忆碎片重拼在一起了！
    后怕无限扩散，似乎超出了整个秦岭的范围，笼罩在上空，把这里的一切隔绝世外。
    无力地注视自己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纵横交错的纹路，乱成一团，发白，寻不见属于生命的血红。
    猛地一拍头，吴邪告诉自己，不能软弱，不能退缩，不能犹豫，不能害怕，不能……
    不能选择。
    勉强打起半分精神，吴邪眨眨眼定定神，继续向前。
    雾越来越大。那些奇怪的声音，仍回荡不绝。
    慢慢地，吴邪明显察觉到，精力越来越不足，疲倦感越来越沉。敢情被那千年白衣女鬼附身了？正趴在自己背上玩猪八戒背媳妇？
    湿气很重。白茫茫一大片，明明满是深浅不一层次不明的绿意，却缀着雾水，散发出凝重的黑色。
    脑内一阵一阵抽痛，似乎就将翻山倒海。
    吴邪硬逼着自己保持注意力，无奈眼前看到的东西越发朦胧模糊，如水墨画一般，幽幽晕开。
    如果早知结局如此，是否还会这般选择？
    如果我不曾存在……
    如果我早已不在……
    如果我今后不在……
    水滴的声音，化开在阴暗冷寂的墓室里，无话生死。无装饰不着色的石棺空空一口，浅浅一槽，陷进去的将是死亡。比死亡消逝更深沉的，是曾经存在。
    吴邪坐在棺缘上，随意翘着腿，点了一支烟无所无谓地抽着，一吐一吐，清秀的眉目间一种属于人性、源自生命的光泽淡而不消、茫而不虚。即将黯淡。
    时间要到了。再磨蹭下去，不知又该生何种魔障了。
    从兜里摸出一瓶透明液体，轻叹一声，一饮而尽，随后慢悠悠地躺了进去。像是累了，想舒舒服服睡上一觉。眼睛刚要闭上，忽而又想起了什么，眼皮一跳，眸中那种属于人性、源自生命的光泽，尚未黯淡。自己又爬出棺，在棺前蹲下，眉头不动，直接咬破了手指，边在地上写字，边呐呐自语：“曾想过，用我一生，换你十年不忘无邪。现在只希望你快点把那个天真的名叫吴邪的人忘记，忘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你把我忘记，是最好的结局吧……我要用一辈子去忘记你，马上就要到头了，两两相忘……真是傻，明明就要忘记你了，还挣扎着想留下点什么痕迹……或许十天后，这些痕迹就荡然无存了……我，留给谁看呢？”
    一时兴起而写，看了三遍，摇头一笑，起身，这一次，真的不再挣扎了。
    再躺入棺里，闭上眼睛，可以感受到自己均匀的呼吸。
    “吴邪！”
    “吴邪！”
    “吴邪！”
    混着仓促的脚步声，急切的呼唤声在回响，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是幻听吧。
    自己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缓缓向棺外探去，软而无力。声音是摸不到的。
    血半凝。
    天地无心纵有情
    真相邪障是非深
    十轮一回缘中命
    年久生短尽心倾
    怀伤念断忆狂痴
    误缘起灭无常魂
    情逝灵散痕难铭
    回首唯见两浮萍
    横看，是断情诀别的血书。而竖看，第一三五七列的前七字又是另一番情味。
    天真十年怀误情，无邪一生念起灵。纵是缘尽忆无痕，情深命倾痴魂铭。
    人死万念灰，何以铭刻于飘零的灵魂上？这是最后的挣扎，真是到死，也还奢望着给自己留个念想。情深至此，始终无悔。
    睡去了。
    那个声音还在回荡着，疯狂地撞在墙上粉身碎骨而不留痕迹。别叫了，听不到了……
    这是……
    吴邪挣扎着撑开沉重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