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脑子进水！”
    林小冲嚷嚷着，但是见聿皇一板一眼的像是经过严谨的逻辑分析才得出结论的神色，林小冲又忽然无话可说，只能在心里想和这厮待一块儿，他的心胸还真是被气宽了不少。
    聿皇仔细观察着林小冲喝水后的反应，脸色除了被气红的部分外一切正常，便伸手捏捏他的两颊问道，“感觉如何，有什么不适么？”
    “……”
    林小冲不予回答，怒视聿皇的同时用力鼓起腮帮子弹开了聿皇捏在脸上的手，谁料后者顺势改捏为戳，惯于轻取敌首或是斩杀猛兽的手大材小用的在他脸上玩的更加不亦乐乎，叮嘱正事倒成了随带的，“如果感觉异样要早说，我好尽快想对策。”
    “唯一异样的只有被你又捏又戳的难受的慌！”
    林小冲哼了一声，意识到抗拒聿皇的任何行为都是徒劳的，再加上眼睛也瞪的酸涩不已，便恨恨的垂下眉不再理会聿皇。
    “那就好。”
    聿皇稍稍放心，小家伙的身体果真是神奇，居然丝毫没有受到海蜃蚰蜒的影响。
    ——后来的事实证明聿皇这结论下得为时尚早，当群狼围着林小冲转，狼嚎着‘人生的迷宫’‘最终的归宿’‘兜兜转转的缘分’之类的词时，惯于尘埃落定、绝不后悔做过的任何事的聿皇抑制不住的懊恼当初让林小冲一口干了海蜃蚰蜒。
    聿皇抱起林小冲往外走，虽然这次没有了海蜃蚰蜒的妨碍，但由于方向感欠佳，聿皇还是费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边缘，再沿着边缘慢慢找出口，等到两人重见地上的光明时，林小冲已经在聿皇臂弯里哈欠连篇了。
    “喂，走出那个该死的坟场没啊？再让我多看会儿白骨，我可就看出感情来了。”
    林小冲两眼皮上下打架，睡意朦胧的呢喃着。
    聿皇屈起手指敲了敲小家伙的脑门儿，帮他驱散了一点睡意，“已经出来了。”
    聿皇进万骨冢前把坐骑留在了入口处，白马挺有灵性，虽然聿皇一进万骨冢就是好几天杳无音讯，但白马一直在入口附近徘徊，聿皇刚出来没多久就鼻翼扩张着迅捷的从茂密的林间穿梭而来。
    “希——”
    白马垂下头亲昵的在聿皇肩上拱了拱，深蓝色的两眼看向主人的手臂，期待着看见那只手抬起来抚摸抚摸它的马鬃，却猛地看见主人的臂弯里夹着个脑袋。
    “希！”
    算了没事，主人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斩下敌首随身携带什么的虽然恶趣味，但也不是没发生过，白马从惊吓中平静下来，继续满怀期待的等着主人的抚慰，但这时被敲醒的林小冲满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这可把白马吓得不轻。
    这脑袋是活的！白马顿时失去了仪态万方的架子，仰天‘希津津——’的嘶鸣起来。
    “孽畜，吵什么吵！”
    林小冲漆黑的眼睛和白马的互瞪着，最后还是白马先败下阵来，惊惶间前蹄后蹄都想往后退，但是忙中出错，四只蹄子像踩错的盛装舞步一样乱作一团的重击着地面。
    聿皇拉住白马的缰绳，“刑听，镇定，这是俘虏。”
    聿皇沉静的声线对刑听来说足以定心，再加上刑听不属于混沌的兽族，而是曾经横行大陆的地行族绝地角马的后代，虽然在人工饲育的数百年里褪去了残忍嗜血的野性和一些体态特征，但仍然保留着地行族的智慧，能听懂几百个大陆通行的词汇，‘俘虏’就是其中之一。
    “希津津——”
    刑听轻轻嘶鸣了一声，朝天的鼻孔像是在鄙夷刚刚胆敢吼它的林小冲，不过是主人的俘虏而已，虽然主人把你抱在怀里，但你不过是俘虏而已！
    聿皇小心护好林小冲，翻身上马，一边策马疾行一边说道，“林小冲，接下来我带你回城，按照例行程序，我应该先以护城团支队长的身份向总队汇报本次勘探结果，然后将你交由学者鉴定……”
    “鉴定？”
    听到这两个字，林小冲陡然脸色一黑。
    林小冲意识到眼下他们两人脱离了困境，聿皇就不再是和他同舟共济谈笑风生的同伴，而是作为负有守卫城池职责的支队长，必须对身份可疑的他进行盘查了。
    责任和荣誉感对聿皇来说很重要，重要过性命、自由甚至未来，当然更重要过他，这是聿皇的天性，无可改变，林小冲苦笑不已。
    “向总队汇报之前我会将你托付给我的队员，你应该很累了，让他们先安排你休息，明天我再护送你去见学者。”
    林小冲边听边悻悻的看着四周，由于白马高过两米，所以即使在灌木丛生的深林里，林小冲的视野仍然少有遮拦。
    随着时间推移，阳光由炽白变成暖黄，待到行出深林，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周遭的绿色植被明显减少，到和城池过渡的郊野区处时，杂草丛生的坑洼小径转成了足够四马并行的平坦道路，和人类文明越来越近，野生动物的哮鸣声则被渐渐抛在脑后。
    刑听的马蹄踏青声和聿皇的说话声在林小冲耳边交织，“学者会从你的形态学特征、习性、饮食和生长发育过程各方面考量，谨慎判断你的种族、智慧程度和攻击性等……”
    林小冲的脸色越来越黑，在他原来生活的世界，聿皇说的这些词汇可都是动物世界里的经典台词，难道像他咕嘟咕嘟几口干掉冰川水，抹杀海蜃蚰蜒的存在一样，聿皇抹去了他们在万骨冢里的生死与共，纯粹把他当成野生动物了么？
    这还不如刚刚的‘俘虏’听着顺耳呢。
    正当林小冲觉得委屈又无奈，眼睛有些酸涩，忙不迭的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泪掐死在萌芽状态时，忽然发现聿皇不再说话了。
    林小冲疑惑的抬眼去看聿皇，见他单手持着缰绳，两眼平视前方，合起的咬肌带动凌厉的薄唇抿成一线，有点像他第一次见到聿皇时的样子，但往细了看又有所区别，因为初见时聿皇只是肃穆，心无旁骛的专注于肩上的职责，现在却微微皱起了眉，似乎有所顾虑而无法专注。
    “你……”
    林小冲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