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韵？”韵听到，这是万悠荷的声音，抬起头，一袭红裙的万悠荷关切地看着她，“你怎么会来这里呢？是不是迷路了？”
    “额，是。”韵总感觉万悠荷的语气和眼睛都阴森森的，在上课的时候还诋毁过她，尽管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韵打心眼里的想离万悠荷远一点。可又奈何迷了路，也只能听万悠荷的，就硬着头皮，说道，“万老师好。”
    “你要去哪里？”
    “我想走出去。”韵生硬地回答。
    万悠荷笑吟吟地说：“不如上我家去吧。”
    韵抬起头来，看着万悠荷，这句话，是命令，真的是命令，韵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嘴不受控制了：“真的吗？谢谢万老师。”
    “进去，就不一定能出来了。”万悠荷牵着韵的手，小声地自语。眼睛，慢慢地变成血红色。
    ~~~~~~~~我素华丽丽的分界线，还记得我吗~~~~~~~~~~~~~~~~~~~~~~~~~~~~~~~~~~~~~~~~~~~~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地方，最像地狱，那么，就是这里。
    蜘蛛网几乎缠绕了整面墙，蜘蛛网上的蜘蛛似乎收获颇丰，各式各样的爬行类虫子布满了网，不停蠕动，扭曲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肉，妄图挣扎出去。绿色的、黏稠的液体从墙上流淌下来，渗透了地面，把地面染成了诡异的颜色。地上莫名的植物贪婪的享有一些腐臭气味的骨头，嘴里的红色黏液里充满了杂质，浸泡着嘴中的尸体。
    一只金丝雀一不小心飞错了地方，来到这里，所有的植物像是红外线一样感受到了它的存在，伸出几十只长长的肉色藤蔓绕动着，捕捉着那只漂亮的金丝雀。
    “叽！”金丝雀惊慌地叫着，不停扑腾着翅膀，想要躲藏那些恶心的、肮脏的触手藤蔓，可是立刻被两只藤蔓扭断了身体。所有的藤蔓一拥而上，很快抢食了干净，吮吸着金丝雀的骨骼。只留下浸泡着金色羽毛的红色黏液。
    韵，她来到的就是这里。
    “这是哪里？”韵慢慢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万悠荷，万悠荷看到的表情，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告诉我，这是哪里？”万悠荷当然不可能住在这里，那么，她带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韵不敢想，一个老师带自己的学生来这种恶心的地方是为了什么。杀人灭口？敲诈勒索？
    “我家的门口啊！”万悠荷笑得很无邪，“不是你答应我带你来的吗？”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一只土色的小猫从墙正中的一扇铁门，惊慌失措地跑出来，韵看到，它已经失去了两只耳朵，小猫慌不择路地躲在了一株看起来美丽无比，闪耀着红色光芒的植物花心里。
    “怎么回事？”万悠荷一皱眉，“逃出来一只灵魂？”然后，慢慢地抬起手，朝向那只猫，一片深红色的莲叶从她的袖口飞出，包住了那只小猫，慢慢收紧，殷红色的血液从莲叶中渗出，一缕白烟缓缓飘出。万悠荷的头转向那些食肉植物们，“你们的食物。”
    那些杀虐工具十分激动，蜂拥而至，两秒便把目标清除干净，看得韵一阵反胃，她疾步向这个院子的大门跑去，几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站住。”万悠荷嘴唇一动。
    韵感觉浑身上下都在逼迫她向后退，一些零碎的小荷叶附上她的颈脖与双腿，吸盘似的紧紧抓住韵。
    韵一脸盛怒地转过脸，可她却发现当她对上万悠荷的双眼时，一切都消失了，只剩进入“万老师家”的门与万悠荷在自己面前。其余都变成了渺茫的白色，占据了韵的视线。
    “过来吧……”万悠荷此时在韵的眼中穿着白色的盛装，身后巨大的双翼，不容杂尘，美得那么圣洁，红色，也隐藏在了瞳孔深处。
    记忆，仿佛在一瞬间不见了似的，韵痴痴地朝万悠荷走了过去：“天使？你在这里……”
    “我可以帮你实现你的所有愿望，完全乐意，也完全可以。”万悠荷笑着，把韵牵进了那扇铁皮门。
    “啪！”关门的声音唤醒了韵的理智，韵在一瞬间发现，门内，除了有一张古老的旧木桌和两个油漆都掉光了的板凳外，还有一个方阵的人，更可怕的是——全部是班里的同学，僵直的站着，头一致的向右倾斜着，双眼无神，向内凹陷着，布满血丝：“他们，怎么了？”质问，一个学生对班主任的质问。
    万悠荷答非所问地说：“你知道传说中的灵魂交易吗？以自己的灵魂去交易，实现自己的梦想这是非常多的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交易了灵魂然后成了这样？”韵从来不相信所谓的灵魂的存在，“真可笑，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呢？不然你来解释一下，他们为什么成了这样？”
    “我……”
    “所以啊，灵魂的确是存在的呢。”
    韵突然有一个可怕的念头，万悠荷用那个猫影子把全班同学一个个的骗来，然后灵魂交易，假意实现他们的梦想，本着对老师和爱戴的班主任的那种信任，他们被骗成了这样。
    “所以说，从你一出现，就开始了自导自演对吗？这些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对吗？”韵一直怀疑万悠荷是外星人，拿人类做实验，尽管这个想法非常幼稚，可是现在除了这个观点没有别的能解释这一现象。
    “你很聪明，但现在说这个有用吗？”万悠荷淡淡地说，对于韵的心理似乎了如指掌，“可是我把他们变成这副样子这难道不是你所想要的吗？没有人和你争分了，没有人笑话你了，没有人再与你比了。不是挺好的吗？而且，他们又不是活不了，实现了各自的愿望，只是失去了信念和希望而已。”
    这个房间内唯一的窗户旁，有三个夜心事重重地倚在墙边。
    “而已？”韵紧握着拳头，“你知不知道？在无数痛苦难过的日子里，只有无穷的信念与我心里的希望陪伴着我，我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一直靠的是这两样东西！实现了愿望又怎样？又不是自己得来的，全部都是虚假的空壳而已！”
    “你不要一直说空话了。”万悠荷扯扯嘴角，说，“世间多少人类都是要那虚假的空壳而不是努力？人都是虚荣的，都是懒惰的！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生来就心甘情愿的去勤劳！人原本就是禽兽！”
    “我承认。”韵的眼睛是那么清澈，“可是，你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人类脱俗的吗？就是这两样东西。凡是有它的人，内心像是辽阔无垠的海，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污染它，因为，当一切邪恶的念头深入，都会迅速被冲淡，尽管每一滴里都会有残留，但那是微乎其微的。可是，你恰好毁了他们的，最珍贵的东西。”
    “是他们自愿的。”万悠荷说。
    “怎么可能？”韵无法理解，“若不是你以班主任的身份对他们做了些什么，他们怎么可能跟个僵尸一样站在这里？”
    “你敢试试吗？”半晌，万悠荷抬起头，用食指指着韵，“你试试，使他们自愿的交易吧。传说中的‘灵魂交易’。”
    灵魂，几乎对于任何一种生物都是最重要的，它寄生在人的锁骨处，动物的上半身。
    在一个生灵死去后，死去的生灵必须重生为与这个的生灵同样的物种的灵魂，所以灵魂不是心甘情愿做灵魂的，而是必须。灵魂有义务帮助被它附身的生物去除杂念，直到这个生物死亡或有另一个灵魂代替它，这时候，灵魂才能安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这期间是异常漫长的，所以，灵魂不会放弃每一个逃走的机会。
    灵魂逃走后，那个失去灵魂的生物会慢慢地减弱意识，但是只要生物的心是强大的，灵魂就永远都逃不远。除非，这个生物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韵的灵魂一直在她周围游荡，时而被韵强大的意识唤回，时而挣脱逃跑。
    灵魂交易成功，就等于出卖了灵魂。
    这时候，事情，就复杂了。
    这些事，朵嫣都是清楚的，但是，她只是抱着双臂在房前的窗户旁边，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姐，你说，韵会不会做这个交易？”万叶落望着韵出神，慢慢的扭过头来，长长地叹息一声，实际上，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韵的性格，其实一直是冲动的。
    “她早晚要死。”朵嫣已经认清了事实。
    房内，三秒钟的考虑。韵笑了笑：“可以啊。我只想知道，你要跟我交换的筹码，是什么。或者说，你要用什么来和我交换。”她瞟了一眼初二（五）班的同学，“我知道，我有可能，变成，他们的样子。但我是清楚的，我现在，已经不正常了。”昨天是不正常，前天也不正常，大前天也是不正常，韵十分清楚，全都是，万悠荷在作崇。
    昏暗的灯光，在陈旧的座椅上的两人身上洒满。这种气氛，真的不是像是白天。
    “听着，你不可能反悔。”
    “我不会反悔。”
    “真不像是被我强迫来的。”万悠荷笑笑，眼睛在刹那间变成血红，迸发出紫红色的光芒，深邃的可怕。这不是人类的眼睛，当然不是。
    这种感觉不是疼痛，但是十分难受，就像是听到指甲划黑板的声音一样；就如同鼻子不停地呛水的感觉似的。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感觉浑身上下的不舒服，这种不适一阵阵的袭来，扰乱心扉。这是韵此时此刻的感受。
    “好的。”韵在心里说，“又来了，果然和那天一模一样。”
    可是下一秒，韵就只能抱住头，来平缓一阵阵的眩晕。万悠荷的眼神像一束激光，让韵感觉像全身都被穿透了。就当韵觉得自己要昏厥过去的时候，这种感觉突然停止了，停得突然到连韵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给你开出的条件非常简单。一就是使你的成绩直线上升成为第一，而且永远第一，二就是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你崇拜又敬佩；三就是使你的音乐梦想得以实现，你不但不用攒钱，而且你永远都花不完。因为，每天都有千千万万的人想要给你钱听你的歌，看你的演出。”
    “不要。”韵说。
    傻子才会做这种交易，万悠荷目的不明，一定有所企图，何况万悠荷有可能不信守承诺。
    “啊哈，真不错。”万悠荷早就猜到了韵的回答，“这段时间，我觉得你已经怀疑我不是普通人了，那我们就挑明了说。我有企图，但这交易对你来说并不吃亏。你的生活我相当了解，还有你的性格我也是了如指掌，你若是真的那么伟大，你也就不叫乐韵了。我打包票，这些一定会实现，而且你毫发无伤。我劝你最好同意，因为你不同意，”万悠荷把手交叉着放在了脑后，“也没用。”
    “……不需要。”这句话韵是思考了几秒才说出来的。
    是啊，多简单的几句话，要是在平时，韵一定不屑一顾。可是，现在，这些轻而易举又可以实现。她无法像电视里演的那种动漫人物什么的那么是金钱如粪土，她是一个活在现实生活中的人，哪里有那么多的英雄气概。这社会，谁不懂，作为学生，分数就是命，作为大人，钱几乎就是一切。
    “我知道你的一切。你不需要演。”万悠荷看出了韵的犹豫，“你的弟弟妹妹，你的爸爸妈妈，你的亲戚朋友，都不怎么待见你吧？不然，早就出手帮你这个父母失踪的可怜女孩了对吗？”
    “我，一……点都不可怜。”韵本想把这句话斩钉截铁的，本来想把这句话说的坚定有力、一字一句的，可是，莫名其妙的，她为什么感觉有点想哭了呢？
    对啊，明明自己只是个十四周岁的孩子啊！为什么要她去面对那些人情世故，为什么要她去面对理应是大人应该面对的事情呢？为什么倒霉的总是自己呢？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和自己好像隔了一层墙壁似的，朵嫣她，现在或许也会因对自己的生气而不理自己了吧？
    她无法那么豪迈地说：“啊，钱啊，乃身外之物，我一点也不需要！啊，一切成就我要靠自己得来！啊，分数我会自己努力！啊，万悠荷，你死了这条心吧！”或许真的有人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可是韵真的没有这种勇气。不是因为她贪财，而是，她根本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本，她现在父母失踪，家里还有乐声和乐曲，国家不让雇佣童工，她偷着赚钱不知遭了多少白眼。音乐，更别说，一路坎坷，实现梦想的几率几乎是微乎其微。别说韵父母不在，就是在身边也根本不会支持。好，就算是爸爸妈妈支持，可家里也是困难，那里有那么多学费和乐器？再说学习，根本就没法办，韵就只会那两门功课，还有一门不是主课，艺校不考虑残夕城中学这个小小的地方，偏偏正常的她也进不去。学习不好，也就代表了在班里不是那么有发言权了，别人以前还觉得自己怪可怜，给韵补补课什么的，可是后来她怎么学也学不好，班里的人就统统放弃了，以后就是鄙视加白眼。万悠荷提出的条件说实话不是特别特别诱惑，可韵，她所需要需要的东西，就是周围人的崇拜，分数和钱。哪怕只有其中一样，韵就会心动，何况有三样。
    “告诉我，我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韵的声音颤抖了。
    “灵魂的一部分。”万悠荷后面的话没有一句是实话实说，“听我的，说实话，灵魂根本就没什么厉害的，没有了，照样能活。事实上一点都不影响你的生活……”
    “灵魂，是真实存在的？”
    “灵魂，不像某些人说的那么玄乎，大部分动物都是有灵魂的，里面含着一些概念，一些信念，一些善念，仅此而已，其实没什么厉害的。所以我刚刚说一点也不影响你的生活。”
    “那就是传说中的，不影响生活！？”韵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很阴冷，手指指向那群“活僵尸”。
    “也就那一阵啊，很快就好了。乐韵，别傻了，那是别人想交易都交易不到的——求之不得的啊，灵魂本身就没什么用处，何况要的只是你的灵魂的一部分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就相当于白白送给你的三件礼物，你为什么不要？你的情况我怎么会不清楚？就因为你是我的学生啊，这个可是天上掉的馅饼，你不接，不是有病吗？
    “等你爸爸，妈妈回到家，发现自己的女儿是个大才女，还给家里弄了这么多钱，名扬四方，不把你那个弟弟和你那个妹妹扔老远才怪呢。”
    韵不说话，盯着桌上的一个花生壳愣神。花生壳远远地看上去好像根本没有被蚕食，可是仔细地看上面有三个圆圆的小洞均匀排列，几只蚂蚁在里面啃食花生米，几只蚂蚁把花生米咬成碎末想要搬回家。
    灵魂是不是就像这花生米呢，躯体是不是就想着花生壳呢？远远望去好像完美无缺，可是事实上，从根本就已经没有价值了吧？
    可，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孩子，甚至说，我是一个不幸的孩子。我的生活没有多少快乐，对我来说，可以每天多拿两分，就是一种幸福了。我没有多么正直，没有多么清高，我和正常人一样，有阴暗的一面，有腹黑的一面。韵在心里说。我没有那种气魄，去抵抗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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