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安采薇）
    那人也正向这里走来，走至近前数步之远时，相与行礼。
    “少卿大人。”我福身行礼道。
    小时候见过他，后来到了京城，才知后来他出任云国大理寺少卿，倒是再未见过了。
    “安夫人。”他淡笑回礼道，又问：“唯芳他还好么？”
    “采薇已好久未见杜前辈了，不过上回见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我道。
    “那便好。”他淡笑着，熄了手中提着的暖熏笼，“来时经过青芜，未见着他。说起来，他就是到了京城，也从不来找我。”
    小时候随兰姨往兰蕙馆去时，便是在去的途中见过他。记忆之中，那时他站在花荫之下，轻声唤住了杜前辈。杜前辈那时称他为“乐先生”。后来兰姨便带着我先往兰蕙馆去了，至于乐少卿后来都和杜前辈说了什么，或是发生了什么，我便都不知了。
    尽管杜前辈那时就称呼他为“乐先生”，但那时见他，还是白衣翩翩的少年。
    后来也只听杜前辈提起过一次，他说此人心思实则远过蛇狐，幸而性情慵懒，不至于祸。
    “此地清安，又天气温适，静歇是最好。”他淡笑着道。
    他也未问我为何在此，见到我时更未惊讶，或许已是知了其中缘故，也可能不过猜测。
    乐少卿此来，定是为他事而来。不是为毓王爷，便是要来这太华山寻其他人罢。但好巧不巧——
    “我是为见毓王爷而来，”他果然道，向我身后望了一眼，又道：“不过，看样子他现下并不在谷内？”
    “那我便等上一等罢。”
    “我经过青芜城时，往兰蕙馆去讨了些新茶。不知安夫人可有兴致一道品茶？”他道。
    “馆主她回来了？”我问。却是惊讶。我原以为馆主至少要离开十数年才会归来——至少是我回青芜城时未去兰蕙馆的原因之一。
    “并未回来，至少在我到那里时。”他摇头道，“馆主又出门远游了么？”
    “上次见她，说是要随船队下南洋，不知现在何处了。”我道。
    馆主性情所至，不论做什么都不会出乎我的意料。
    正说话间，身后忽有脚步声急急跑近。
    ——“夫人？”听出是雨烟的声音。
    她并不认得乐少卿，见我正与陌生人说话，且又是在她未回来时便独自一人出了院子，一直跑到我的面前才松了口气。
    她撑着双膝喘气着，抬头道：“夫人还是快些回去罢。”
    “好罢。”我道，转身向乐少卿行礼告辞。
    白云间清鸣传来，是数只白鹤飞过，往北面高处而去。。
    在黑岩城那一次的寒毒发作很是严重，又加之失血太多，后来听雨烟说，她再次见到我时，我已是双手冰凉。
    虽后来有那位张太医的高明医术以及穆离不知从何而来的解毒药方，但还得静养，尤其入冬之后不宜受冻，也是因此来了太华山下的暖谷。
    往北面，抬头看，是雪山高耸。若要上山，不知该走上多久。不过若是入门子弟，应有便捷之道罢。
    田间小道连接着入山之路的转角，走来了一位身着蓝衣绒边的骑行猎装，背着双剑，笑得烂漫的少女——那是太华山的小女侠林澜罢？
    “安姐姐！”她也远远望见了我。
    “林澜林女侠。”我微笑行礼。
    “安姐姐还是叫我小澜好了，这里不论老少尊幼，都这么叫我。”林澜笑道，一面说着打量周围，“说起来，三师兄下山了，你可有见到他？”
    她口中的三师兄，值的是明萧罢？原来明萧也在太华山了，是终于向大理寺请假回来了么？
    “没有见到过。”我摇头道。
    “说起来，安姐姐来这里是？”林澜收回四处张望搜寻的视线，问道。
    “此处暖适，借以清养。”我道，“从前只听说过太华山下暖谷之名，百闻不如一见。”
    她只拉着我，颇为紧张，“安姐姐生病了？严不严重？”
    “还好。”我道。
    “安姐姐来这里几天了？”她问。
    “两日。”我答。
    来此才不过两日，身子已觉舒服了许多。
    “说起来，昨儿毓王爷去找过我师父啦。”她接着道，接着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其实……说实话，我可有点怕……虽说王爷他老是笑着，可话总没几句。”
    “是么……？”我微笑应声，不便多说什么。心中倒是有些惊讶于她的直觉。
    林澜是下山来找她的三师兄的，绕了一圈，未见着人，便告辞回山上去了。
    回了院中，雨烟帮着上药时，原先的那些伤口都已淡得几不可见。
    在窗边坐着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身上未觉得十分冷，膝上多了一条毯子，想来是雨烟帮着加上的。
    走出屋子，听院外侍卫小声说话，才知穆离才回来过，又匆匆离开了。
    在后院找到了雨烟，她听见脚步声似乎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时不知藏了什么入袖中，走过来时显得有些些的乱，眼竟是有些红了。
    “在想什么呢？”我问。
    “……待夫人身子好了，雨烟却要离开了。”
    “有聚有散，本是如此。”我道，接着又笑问她：“可是他来信了？”
    “嗯……夫人您怎么知道？”她一愣，很是惊讶。
    她才将什么慌忙藏入袖中，从瞥见的形状推断，那应该是一封信罢，多半便是她家相公写来的了。
    “有你陪着的这些日子，可算是从他那里借来的。”
    “夫人可别这么说，雨烟心里……总还记挂着。后来夫人往京城去了，雨烟可担心了，只可惜路途又更是遥远……”
    “你随夫家走商，可有居有定所么？”
    “老宅子还在青芜城外，每年会有一两个月待在那里。”
    “好，那我以后便写信去那里。”
    到了晚间，洗漱过后在榻上躺下了，雨烟将烛火轻轻吹熄。
    “夫人……”却听黑暗中传来雨烟的声音，像是很犹豫。
    “怎么？”我问。
    “夫人您……和王爷，”她话说得断断续续，越说越小声，“是不是发生过些什么？”
    “雨烟为何这么问？”我问。
    “王爷他……还是很在乎您的。”雨烟的声音传来。
    可她的这一句，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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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萧）
    “你的那位朋友，叶笙，他的医术实则并不在太华之下。”少卿大人忽然转头对我说道。
    “小笙吗？”我一惊，差点没在雪地里摔倒，“少卿大人为何说起他？”
    “没什么。”他耸了耸肩道，指着一侧通往司药坛的石道，“只是闻着这药味，忽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与你是朋友罢了。”
    或许他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他既决定不说了，我也再问不出什么，只得继续走在他的身边，静默着，踏雪而行。
    半天的时间，师父还是没有回来。少卿大人等了一个多时辰，外间开始落雪，越来越大，到后来他只抱着暖熏笼，只道再等我师父一夜，再等不来他再告辞。听他如此说，我便去将唯一的客房打扫干净了。
    深夜时，听院内有动静，我起身查看，见果然是少卿大人披着大衣站在院子正中，瑟瑟发抖，仰着头，盯着星辰浩繁的夜空。
    “少卿大人？”我上前道，将身上大衣接了下来，为他披上。
    “……多谢。”他道，仍是仰着头：“明萧，你看，这北斗星所在位，辅星不稳……其实这天上如何本与地上没什么瓜葛的，倒是司天台又不知会解出些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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