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阶下明月梦薄凉 第51章 君心薄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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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安采薇)
心下一惊,莫名有了几分恼意。
“呵,我一来,你就听出来了么?”
还枉我在屋檐上待了那么久。不过,恼的是自己身手功夫太输人,其实穆离的身手也不差……看来以我那三脚猫的轻功在这高手如云的京城真是等同于没有。
立即翻身下了屋檐,稳稳落地。
毫不客气地推门入了书房,这一趟,本就是要说正事的。
一路走到他的书案旁,他才缓缓抬头,一双丹凤漆眸望了过来,不等我开口便轻声说道:“炼药之事,原本,确实是很多年前,父皇密诏太医署进行的。”
我沉默不语,望着他,不知他忽然说这些究竟是想做什么。
“密诏炼药,是为了救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我的母妃。”
——毓王的母妃桑氏。
他只自顾着说着,也像是也无所谓我的反应。而我移开了视线,不明所以,到底是看不懂的那一双深邃漆眸,不看也罢。
“不过他想救我母妃,并非是因为顾念旧情,而是因为,那在很久以前,他被人下了蛊。”
“……蛊?”终于还是惊讶了,他这是在说,当今圣上,竟曾被人下了蛊……?
“双生蛊。”穆离道,极轻的一声笑,反而是他移开了目光,“若是不救我母妃,那么,他也必死无疑。”
竟是双生蛊……?
双生蛊,也被叫做同生共死蛊,其实,不过是共死而已,一人死,则另一人必是同死。传说之中,苗州的一种情蛊,因效用狠毒而闻名于世,想来就算是有……难道,穆离的母妃桑氏,是苗州人氏么?
还是,这件事,远比情人之间下蛊要复杂么……?
“但到底这世上不存在真正的双生蛊。”他忽轻笑,笑声,竟是隐隐带了几分哀寂凄凉,“又或者,其实一切蛊都是可破的。最终,母妃病逝,而他,还活得好好的。”
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但听着还是不免震惊了。
他既说了这些,却也没有再说其他,而对此前发生的种种,我虽还有着不少疑问,却也不打算问了。他就是主动要说,我也不管了。
没必要管了。反正,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你不问些什么?”沉默之间,到底还是他先出了声,清冷的声问着,还带着一缕半丝的莫名笑意,依旧是笑意清冷。
我只摇头,对上那一双漆瞳的注视,隐了心底还残余着的一丝颤动,冷声答道:“王爷没必要和妾解释什么。”
他盯我半晌,忽然又张口,声音清冷依旧:“当年破蛊的太医,我原以为早被处理了。没想到,父皇还留着他。”
皇帝还留着那太医,大概,是为了留着继续研制延寿之药——这对任何站在权力之巅帝王而言,都是最后的无可抗拒的诱惑……尤其,又在逃过一劫之后,只怕是对生有了更为刻骨的渴求。
他就是不说,我也猜得到。而在平时,就算是我想问的,他不也都是懒得说么?今儿是怎么了……?
思索着,斟酌着,竟隐约感到了几分不安。
“采薇。”他忽然轻声唤道。
我一惊,抬眸,见他正望着书案对角方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靠墙一侧的小茶几,那上边,正摆着一整套紫砂茶具,一盒御贡铁观音,以及,一只正好烧开了水呜咽不已的小铜壶。
一瞬惊怔……他这是,什么时候备下的?从到了这书房的屋檐上,到现在,差不多正是烧开一壶水的时间。
他这么做,究竟什么意思?……有趣么?
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还是犹豫了,终于走了过去。
也罢,最后一次了。
就算他再想说什么,我也不听了。决断,拖得太久太久了,都到了这里,必不能再退步。
动作熟稔而轻盈,一壶铁观音成,微微染了一分清苦之意的淡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散开来。
双手端茶奉上,张了口,一字一字,说得平静清晰:“王爷,喝了这杯茶,能不能请你签了这张纸?”
他迟迟不抬手来接,我只好先将紫砂茶杯放在了书案之上,接着从袖中将信封取出,将纸小心抽出,平铺在书案上。
烛光柔和,照得纸上字字清晰。
那是我仿着他的笔迹所写的一纸休书。
另外,还有一份文书——
“这些是给喜儿赎回自由身的,请放她出府。”
杨嫂和小常原本就是毓王府的人,而喜儿是后来才进的王府,日间谈话,隐约问了她二人的意见,杨嫂和小常都想留下,而喜儿非常想家,也就留了些银子盘缠给她,赎身以后,是嫁人或是自己在乡下置办些产业,也都随她。
而丁香原本就是自由身,当初只为报答才留在了身边。
垂眸静立在旁,等着,许久,却还是不见动静。
原本的镇定,已可以感觉到正在一点点崩散……如此久站,腿脚也有些酸了。
“王爷?”有些恼了,抬眸直视向他。
幽沉深邃的眸子,望着,不过仍是一片冷清,不见半点波澜。
——他这样,到底什么意思?
“王爷,您不说话,我就当您答应了。”我冷声道,已不想再这样耗下去了。
他忽站起了身,两步,直逼近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不想一下子撞到了桌脚,疼得直呲牙,却不得不忍着,抬眸冷冷回望着他,可偏偏眼角疼得几乎涌出了泪水。
而他略低了头,冷清的眸光望过来,良久,才张了口:“不答应。”
“为什么?”
“采薇,你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他又道,眸光清冷依旧,一瞬,竟像是带了几分无奈之意。
呵,他所无奈的……又会是什么呢?
“王爷明明对我并没有情,采薇留在王府,反而对王爷的布局而言,更是不利的。留采薇,对王爷来说并无意义,那么便请王爷放了采薇。”
将我休出,更可以为安将军与毓王不利这一流言增加可信度。
“你听谁说的没有?”他忽冷笑。
一瞬怔愣,忽然,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我的身份地位,对他来说是完全没有助益,但还有一样,或许他目前还不愿放手——我的血!能杀死那些致幻妖花的血!
那么,我今晚跑来,还真是闹了一场笑话。
心已凉透,再不多言,转身便走。
“安采薇,你究竟是什么人?”身后,传来穆离冷冷的问句。
脚步略停,却是冷笑浮过唇角,“王爷您觉得,我还能是什么人?”
而身后穆离也再没说什么。就算说了什么,跳窗而出、飞檐上墙的我肯定也是听不到了。
我也,不想再听。
月光清冷如霜,一手攀着瓦沿,轻轻跃下,回了洛馆。
待了三年,最开始,是热闹过,不过很快,就是后来的这般清寂了。
现如今,连走,都走不了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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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风雨交加,清晨时才开了窗,只见后院残花烂泥一片狼藉……如今的洛馆,也正是这样的处境。
静静站着,愣愣出神。
“真可惜了。”
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声如清雪冷霜,在这清晨湿漉冰冷的空气中,听着尤为清晰——这声音,甚是熟悉。
一瞬惊怔。
循声望去,竟真是容尘,着一身浅青长衫,从墙头跃下,稳稳落地,落地之后立即向这里走来。
“你来做什么?”
他却并不答话,转过杏眸向墙那边的山麓望了一眼。
有飞鸟扑翅的声音渐近。
竟是黄鹂!眨眼间已飞到了窗台上。
黄鹂的一只脚上绑着细竹筒。
疑惑抬眸,见容尘只看了这黄鹂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表情稍稍有些不耐烦。
将竹筒内的纸条取出读了之后,一下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明白了为何丁香到现在也没有进来,想必是情况紧急,用了些迷药之类,让丁香和喜儿她们不至于早早醒来。内院与外院之间一日不走动,也是时常发生的。
“容公子,请带我过去。”抬眸,急道。
必须,尽快到凌梦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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