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曲【修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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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蠡国,也算不得中原能驰骋一方的国土,可就是能在战火里还保得自身周全。据说这遭受的最大一次战役,那还是前年左右的事,时间上也算不得久远,别的倒是没瞧见,可有件事却是无人不知。
你若问这是什么事,煜蠡国的子民十有八九会从当朝皇上说起,若想听这究竟是件什么事,那还与这偶然飘出宫外的琴声有关。正是三年前,皇上箫隆在那场战火中也不知救了个什么人,就此就被他带进宫去,从那时起,宫里头就总能传出犹如仙乐的琴声,宫外之人是没什么机会目睹本尊,可这宫内之人,怕是没人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阮儿,瞧见没,湖心亭子里弹琴的那位?”小太监古生伸着手示意起远处的湖心,暗蓝色官服的袖袍随风拂起,引着身旁一身碧蓝衣裙的少女立在廊柱旁拄着头张望,灵犀的双眸深陷悠扬的琴曲中,裙摆上那青墨的水仙花样和着她豆蔻的年纪正开得犹如池荷般秀气。
“真好听,弹琴那人是谁?和皇上对坐还穿的这么素雅,宫里头何时添了这么一位娘娘?”阮儿放下手淡看古生着实有些疑惑,入宫以来还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娘娘,非但不是凤冠霞帔,竟是连高贵艳丽也算不上,这些后宫的娘娘中还真会有人穿着如此素雅?
“娘娘?”古生听闻这一语称呼不由笑起,抚袖遮起那合不拢的唇齿,“你可得看清楚了,现下在给陛下弹琴的那可是位公子,娘娘是做不了,惹娘娘们妒忌倒是可以。”
“这话怎么说?”阮儿怔大起灵动的眼珠,连忙好奇追问,只见古生不紧不慢地指起那处悠然解释道:“那可是旁人羡慕不了的人儿,素雅时都比得过天仙,早就惹得后宫怨气深重,要是他有心一句话,让陛下放弃这后宫又算得了什么,那可是比红颜祸水更厉害的蛊。”
这么美的人儿怎么就是蛊了?阮儿不懂,愁眉嘟起了嘴,又问:“那位公子这么厉害,他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古生收回手放开了笑起,抿笑成向上弯如月牙般的嘴角轻柔道出一个称谓,“琴师。”
琴师?想起偶尔走在宫墙内听到的琴声,听人说那是住在“罄烟轩”的一个琴师弹的,三年前被皇上所救而留在了宫中,原因无非是皇上陶醉于这琴声,或是真像下人们私语的那样:陛下怕是看上他喽。
有人说那人可是个倾城绝貌的美人胚子,命好被皇上所救享起了清福,也有人说他投错了胎,可惜当不成娘娘,不然也定是独傲一方的后宫之主。下人间的闲言碎语有时能把后宫里所有事都抖露出来,就连从没见过面的娘娘,谁家贵妃又被陛下赏赐了新首饰天天显摆,哪家嫔子因斗气不过撒气在了婢女头上,阮儿可都是一清二楚的很,算不得全都记着,却唯独记下了那时曾听人无数次吟诵的语谣:
琴音,琴音,丝弦未断弹人心。
佳人亭中一曲时,听进耳中一世情。
奏者,奏者,淡回眸,却未眸。
为何弹?愿为一人不曲尽。
一曲接一谣,倒是给沉闷的宫墙里接来一点嬉笑,阮儿也便和着他们吟起时的笑声记下了。
遥望去湖心小亭里弹琴的白衣倩影,确是任谁都忍不住流连忘返的美景,何止昙花盛开之瞬的绝景,更似曲不终人不忘的永久牵恋。
琴声悠扬,荷花飘香,湖心亭阁内白透絮帐飘飞,皇上箫隆一身灿黄的尊贵衣衫举杯停在手中,戴着灿金圆玉冠的头动也不动,双眼半眯成两条线直视眼前,也不像是在嗅这酒香,倒是情深意切地深迷在这声声琴色之中,无可自拔却自甘沉迷。
一张紫檀琴案,一把桐木古琴,一双修长灵手,静坐案边的弹奏之人虽只穿了一身素雅普通的白色衣衫,梳在后的些许乌发仅由一只别样的木簪盘起,可他那俊美的神颜却是连天仙都嫉妒三分,动人的神情投入在所奏之曲中才来浅浅一笑,孑然姿色唯让池中荷花都自叹不如羞低了头。
“离刃,你弹琴所为何?”箫隆置下酒杯到琴案一角,看着离刃饶有兴致地问起。
离刃,离刃,丝刃为弦,萧隆淡笑解析于心,却是三年都读不懂的一个人,离刃啊……
不曾想,不去寻,所弹为何?离刃抑或不知,未语凝眸,遥望着远处离开的小太监和侍女,手停音止,幽淡一语:“不为何。”
不为何?箫隆绕过琴案走至离刃身侧,下颚些许暧昧抵在了他的肩头,手掌不安分地从他的臂膀游走向停放在古琴上的那只手,嗅起一味清香,疑似沉醉入迷般轻问:“在看什么?怎么停了?”
手指在琴上交错摩擦,见离刃未语,箫隆嗅在他的脖颈沉溺移去耳畔,轻柔的呼吸带起情色的言语:“说一句为了朕,就这么难?”
三年了,朕还记得那时的你,可你怎在有些淡忘?难道是因为朕不能给你些许心意,你才这般漠然无畏?
萧隆起身勾起离刃的下颚端看起,好一副精致的俊美娇颜,让人如痴如醉,可其中却少了一份笑意,不知为何。拇指轻轻拭过他的唇,深情细数起他眸中独留的无力与绝望,仅是这副毫无反抗的样子,真叫人不由想去做的更过分一些。
古琴“哐——”一声被撞出沉闷之响,箫隆扣着离刃的十指将他压在了古琴之上,身后乌发自肩头划下身前,傲然在上问他:“离刃,怎样你才会属于朕?”
离刃散着一片发倾躺琴上凝视他,话语却清幽依旧:“离刃从不属于任何人,生而为琴足矣。”
生而为琴,倒是好一个存活之念,箫隆苦笑一刻而后威胁续问:“离刃,若是朕硬来呢?”
“臣阻不了陛下。只是……”
“只是?”
“陛下应是没忘三年前给臣的承约吧。”
三年承约一扰池中幽香,池荷众众娇艳欲滴却在有所无奈,正是他心中无尽的苦意啊。
离刃啊离刃,朕怎能说你淡忘了,你不过是记不下朕罢了。萧隆苦笑延绵,嘴角一扬却又在威胁:“你真当朕不敢毁约?”
“臣不敢。”离刃目光微侧,清冷如昔,说不上是对萧隆才有的自信,还是自己早已听天由命,一副凭君处决的样子却惹得萧隆笑意收敛,威慑的气息压迫逼近起:“离刃,你可知你现下的样子,只会让朕更不知该如何待你。”
吐下的一口气使他合上双眸,威逼快要触上的吻也停在了唇边,萧隆心中更比他无奈,轻擦移去的吻扫在耳边另起危言:“既然你把琴看得如此之重,若是你没了弹琴的灵手,你可才会把朕记在心中?”
离刃惊睁开双眸,未及开言,只望见左脸侧的手背被翻了过去,纤弱白皙的指尖一点点被压嵌进弦中,触划指尖的疼痛随弦轻声滴落下鲜血,混画在桐木琴上一朵血味香泽的红艳之花。
听着困在他口中的轻声隐忍,萧隆的狠心怎又与情不忍,醒过神拿来他流血的手指深情吻舐起,不经意染上血渍的唇却又像是在反问自己:“朕怎么舍得?朕怎么舍得啊……”
离刃啊,朕舍不得,没了它,你便也不会留在朕身边,可若有朝一日是朕亲手毁了它,你可是会恨朕?
不知啊,更不愿去想,萧隆吻着他的手指却又再问:“今晚,你可愿来为朕弹琴?”
往昔都是弹于白日,却独惧起这夜,这夜晚,他究竟……
未敢深想,离刃抽回在他唇边的手,毅然肯定道:“晚上,臣所练琴之时,才可保陛下白日听琴不腻。”
“可你这借口,很腻。”萧隆执意又要拉过他的手,倾下一吻,“朕也不喜欢。”
“……”
看着他无话的样子,萧隆淡笑,不喜欢是不喜欢,明知却又婉言拒绝,真叫人不喜欢,真是个闷声狡猾的人,真是呐……
“也罢,今日你手指受伤,想来也不能继续弹了,回去吧。”
箫隆起身饶过他,甩袖背过身去,望着池中的荷花,四溢的香气随着絮纱慢慢飘飞起,素问起自己的心:离刃,朕是不应该再一次次地放过你,这样何时才能独占到你的心,让你只属于朕?
“臣告退。”
身后一语,回身便已是目送他背琴远走的背影,沿着凌驾在荷池中的蜿蜒曲折小路离去,素雅不凡的白衣身影还真是引人相望到不见人影的尽头,孤望守候。
“回禀陛下,执裔大人领命还朝了。”
不知何时前来的小太监古生屈身行着礼,低着头站在箫隆的身后禀报起。
箫隆收下了目光,盘算着终也到了这时候,进退择选,想来听琴一解烦忧,奈何心更累,余光扫视一眼身旁的小太监冷漠下旨:“朕今日累了,让他明日再来宫里见朕吧。”
进退择选,明日,且听听看他的回答吧。
“遵旨。”
小太监古生尊敬领命,跟在甩袖而去的箫隆身后低头快步离去,唯剩下一池无人欣赏的荷花,还有那个孤帐依稀的湖心小亭。
离刃背着琴独自走在宫墙小路上,不经意抬头仰望,一线的天空偶有浮云游过,似心境般平静。
当看天时宁信全,才看地脉会无广,真是……呵……
无广,可这天,还是窄的很。
低头看看隐隐作痛的指尖,离刃却又淡笑扶稳琴离去,轻随风起的白色衣片不是回去万人皆说的罄烟轩,而是独往一处算不得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