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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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城日渐冷清了,街上的行人也似乎只有士兵和零星的没有靠山无法离开的百姓,兵甲相撞声代替了往日的喧闹,这让香吉士有一种得尽快离开的想法。
可是还不能离开呢,他还有两件事情没做。
索隆今天来的很早,坐在那只是一味的喝酒,香吉士给他煮着鱼汤,白白的汤水翻滚着蒸腾的热气,香吉士终于打破了沉默:“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事情越来越不乐观了,”索隆看着柜台后那人精致的手,叹气,“可是我却不想让你离开这里。”他伸手到怀里,拿出钱袋,沉甸甸的。
“我怎么能走啊,我就算想走,也得有钱走啊。”香吉士一笑,盛出鱼汤,撒上一点香菜,滴上点芝麻油,盛一大碗米饭,用托盘端到索隆跟前,一样一样的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黑色的钱袋放在他的托盘上:“结账吧。”索隆暗红的眸子里满是深沉。
香吉士顿时无名火起,他抓起钱袋:“你以为我就是为了你这点钱留下来的吗?”
“不然呢?”索隆低头不看他。
“罗罗诺亚•索隆,”香吉士扭过他的头,“你看着我,你希望我走吗?”
“希望。”索隆点头,“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是尽快离开的好,不然恐怕我没有护住你的能力。”
“老子会需要你保护吗?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香吉士怒视他。
“我只是不想让你无辜受累,你也别把你自己看得太高。”索隆面无表情。
香吉士没好气地看着他:“我告诉你绿藻头,我爱怎样怎样,今天老子不想收你的钱,拿回去,吃完快滚,别让老子看见你。”钱袋丢到桌子上,香吉士拎着托盘回到柜台后面,之后就是一言不发。
沉默一直持续到索隆吃完饭离开,香吉士愤怒的把托盘丢到一边。
这个蠢货,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吗?
香吉士皱着眉头,手指不由得放在了自己的唇上,他还记得赏樱那个晚上这里灼热柔软的触感,那个时候香吉士愣了好一会,原来这样硬朗的男人也有这么柔软的唇,柔软的像是那夜的樱花。
不,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香吉士攥起拳头,湛蓝的眸子里终于迸出了一种名为决绝的眼神。
城池在已经褪尽了春寒的夜里依然有着寒铁一般的冷意,漆黑高大的主城只燃着几点灯火,守城士兵在城头来回巡视着,时刻提防着可疑人出现。
忽然一条黑影窜上城头,手里短刃一翻,割断了一名士兵的喉管声带,另一名士兵还没来的及喊出声音,就被一枚手里剑击穿脖颈,黑影先后杀死了城头八名守军,转身挑开城头瞭望台的门闩,闪身进入。
猿飞佐助从城下出来,仰头看了一眼城上,发觉不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晃亮冲着城上摇了摇,城上居然没有回应,猿飞佐助眉头一皱,跃上城头,发现了八具尸体,扭头再看,瞭望台已经门户大开,猿飞佐助心里一惊,这里是直通城内的,容不得丝毫闪失,猿飞佐助眯了眯眼,开门悄无声息地追了进去。
来人似乎一路行进一路熄灭了沿途的灯火,从纸窗外投入的黯淡月色里,猿飞佐助追了几步忽然迎面一排四枚手里剑袭向面门,猿飞佐助抬手扣住,一摸手里剑上面的纹路心中了然,低声唤:“才藏!”
“你也是进来找那个人的?”雾隠才蔵迅速靠到了猿飞佐助身后。
“他熄灭了灯火,所以不难找,”猿飞佐助留神细听周围,不放过一丝异样的动静,“也就说明了这人并不好对付。”
“放心吧,一定能将此人擒下。”
远处隐隐透出灯光的纸拉门忽然熄灭成一片漆黑,两人贴了一下后背即分开,猿飞佐助在室内继续追击,雾隠才蔵转身出去从外面堵截,前者追了一半便听见屋外隐约的拳脚声和衣袂挂风声,猿飞佐助不想惊扰城内众人睡眠,拉开门从敌人身后袭上,立掌为刀直劈敌人肩颈,希望能趁对方不备将其生擒,然而掌缘方触到衣领,忽然对方一矮身,抬手抓住猿飞佐助的手腕,直接把他摔向面前截击的雾隠才蔵,后者听风声抬手在猿飞佐助身上推了一把才阻止了他跟自己摔在一起,抬眼再看,敌人已经脱身逃跑,两人赶快追上,不料那人居然几步跳上城垛,纵身跳了下去,下落时带起的风吹落了他裹头的头巾,一头黑色长发在夜风中扬起,他落地轻巧没有丝毫停留,很快就隐没在夜色里。
雾隠才蔵准备跳下去追,猿飞佐助拉住了他:“算了,追不上的。”
“有刺客!保护少君!保护夫人!保护主公!”大和尚三好清海的吼声点亮了满城灯火,两名忍者对视一眼:
“调虎离山!”两个人又惊又恼的往城主屋敷赶去。
被从睡梦里揪起来的少君满脸疲惫,一头长发乱七八糟的蓬乱着:“尔等何事?”
“有贼人进入了主城,”猿飞佐助跪伏在地,惶恐的回应,“不知是否扰了少君安眠?”
丰臣秀赖皱着眉头摆了摆手:“你们才是真的扰了我,有事尽去回真田幸村,莫来扰我。”
“是。”两人退出了城主屋敷,看见了门口散着长发的真田幸村,“主公。”
“真田幸村拜请少君,”真田幸村跪在屋外,“不知少君是否安好?”
“安好安好,真田爱卿尽可放心。”
“那就好,”真田幸村起身,“臣刚刚去询问了夫人情形,请少君放心,夫人也无恙。”
“多谢爱卿。”
“请主公安寝吧,城中再不会有此事发生。”真田幸村长揖到地,“佐助,才藏,走。”
“是。”
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居住的庭院,两名忍者都在真田幸村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沉重和慌张,雾隠才蔵忍不住问:“主公,发生了什么事?”
“布防图被偷了。”真田幸村猛地刹住脚步,脸色发白,“来人甚是嚣张,居然走时故意弄醒了清海,还留下了留言。”说罢,真田幸村一把拉开拉门进屋。
“……这……”两名忍者惊愕对视,跟上了主公的脚步。
索隆坐在屋里,手里拿着那张纸,上面浓墨渲染着一句话:
布防图已入独眼龙之手,诸位速速开城献降,莫妄增杀戮。
落款是“风魔忍者”。
“太放肆了!”索隆咬着牙把那张纸拍在桌上,“主公,事情不妙了。”
“这我当然知道,”真田幸村把那张纸仔细的铺开,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伊达政宗,你欺我太甚!”
“主公,我和佐助去追,那个忍者肯定跑不远,现在把图抢回来还来得及。”雾隠才蔵伏身请命。
“追就不必了,”真田幸村攥起拳头,“我们可以调换布防位置,多少跟图上不一样即可,才藏你留下保护少君,猿飞佐助听令。”
“在。”猿飞佐助拱手向前。
“明日从忍者队拨出十一名忍者,加上你一共十二人,连夜潜入伊达军阵……”真田幸村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顿了片刻才续道,“杀了独眼龙。”
“主公!”猿飞佐助大惊,他伏下身子,“主公……主公请三思,就算是与他们不共戴天,也不必杀了……杀了那位大人啊……”
“你去告诉他,”真田幸村的脸在烛火明灭下忽明忽暗,“叫他等我。”
“……主公?”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看着真田幸村起身进入了里间,瘦小的背影竟然有了些佝偻。
索隆看着那张纸,依稀觉得上面的字体有些熟悉,但是那印象就在脑子里飘来飘去始终是抓不住的,最终他决定不去想那么多,眼前的兄弟就要去做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了,索隆站起身,拉起猿飞佐助:“别想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怎么好像我要死了似的,别这么沉重啊。”猿飞佐助摇头笑,“不过说起来,清海大和尚……”
“啥事?”三好清海大咧咧的叉起膀子。
“你跟那个忍者交过手吗?”
“……算不上交手吧,”三好清海挠挠他的光头,“他故意踢了洒家一脚,洒家就抓起禅杖给了他一下子,洒家看见他扶着腰走了。”
“看来你伤到他了,”猿飞佐助托着下巴,“说不定他还在城里,我们可以派人进城里找他。”
“你是忍者,他也是忍者,你想到的怎么他就想不到,怎么会那么简单的任凭你找到他,”海野六郎服侍真田幸村睡下之后从里间转出来,听见猿飞佐助的话,摇头,“我会拿着主公谕令调兵全城搜查,其余的,还是要拜托佐助。”
“行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也免得扰了主公睡眠,咱们先都各自回去睡了,明日再计较。”雾隠才蔵阴沉着脸色摆手。
香吉士看着眼前忽然进来的十一个人,打头的是索隆,他勾着身边一名浪人打扮的高个子嘻嘻哈哈的掀开了布帘:“十藏十藏,我跟你说这个地方可是个吃饭喝酒的好去处,这次你终于从外面回来,可一定要来。”
“来是来了,你得请客。”笕十藏大笑着拍着索隆的肩膀。
“当然当然,哈哈哈~~~”
“喂喂喂,不是说给我饯行的吗?你们两个酒虫子聚到一起就不理我了。”猿飞佐助看着眼前这两个还没喝就已经有了三分醉意的家伙,满脸无奈。
“佐助去找才藏去,来来来,清海大和尚,伊三小和尚,甚八甚八~~咱们好久没喝酒了,”笕十藏抬头看见目瞪口呆的香吉士,“你是老板是不是?”
“啊……是。”绿藻头是把真田家的十名干将都带过来了么?香吉士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先开一坛好酒,我们兄弟今天要畅饮通宵!”笕十藏哈哈哈的拍着胸脯笑着。
“兄长,”三好伊三看着三好清海,“今日的巡防……”
“主公已经着后藤大人安排了,今日放假。”三好清海大笑,一屁股坐在一边。
“眼下这情形,主公居然还能放咱们出来一聚,难得难得,确实该通宵畅饮!”根津甚八大笑着脱了羽织丢到一边。
一名张相文雅的男子冲香吉士鞠了一躬:“实在不好意思,家里人平时不拘束惯了,还请老板多多包涵,我是海野六郎,有事情可以由我转达给这些野人们。”
“……哦,是海野大人……”香吉士鞠躬行礼,转身去拿酒了。
“老板~”由利镰之助趴到柜台上,“老板你这里有河豚吗?”一双黑如点墨的大眼睛四处看着。
“有啊,先生也喜欢河豚?”香吉士打开酒坛,三好清海大咧咧的接过酒坛。
“喜欢啊~”由利镰之助呲牙,“不过好久没吃了……”
“好,等下给先生料理。”
“嗯~”由利镰之助得瑟着特意挤到穴山小助和望月六郎中间一边一个搂着,“啊哈哈哈~~~左拥右抱~~~诶,你们别打我啊……”
“老板!到时候把河豚皮也混进去毒死这厮!”穴山小助把由利镰之助的脑袋使劲往桌上磕。
“死土匪,当时就该把你丢到山下去!”望月六郎胳肢由利镰之助,“你这厮作死!”
“圈儿眉!能先上点东西来吗?饿死了!”索隆拍桌子大叫。
“我这就给你上份河豚肝!”香吉士怒,带来这么一大群聒噪的家伙还好意思颐指气使,死绿藻头,早晚用你煮汤喝。
虽然这么想,香吉士也还是给他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食,当然,每一样都细细的记在了账上,此番种种,都是要死绿藻头如数还来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除了晚上有任务的猿飞佐助和拒不饮酒的雾隠才蔵,其他人都多少有了些醉意,笕十藏、根津甚八和索隆喝酒划拳,又是比划又是叫唤的,三好清海和弟弟伊三早就倒头睡在一起,三好伊三嘴边还沾着一片紫菜。由利镰之助土匪习气不改,搂着穴山小助左亲亲右亲亲,穴山小助被他灌得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反抗,望月六郎跟海野六郎频频碰着酒碟,恨不得脑袋都碰在一起。
忽然海野六郎站起来,本来应该一脑袋栽在海野六郎身上的望月六郎直接一头栽在坐垫上,海野六郎端着酒碟迷瞪瞪的过来,一把拉住香吉士的手:“老板!我们家索隆受你照顾了这么多天……真是辛苦您了!”
“呃……没关系的,绿……索隆大人除了迷路之外倒是没什么麻烦我的……”香吉士一愣,倒是没料到海野六郎喝多了之后居然变成了老娘一样的角色。
“有关系!我知道我们家索隆这孩子脾气暴躁性情诡异,”海野六郎酡红着脸颊异常诚恳的道,“他才二十一岁呐!比我足足小了二十岁呐……大阪城要破了……这孩子就要死了啊……”
一边划拳的那些家伙忽然安静了下来,索隆暗红的眸子望过来,身边的笕十藏伸手拍了拍索隆:“六郎谁都不心疼,独独心疼你……”
“你是我们之中最小的,”根津甚八攥住了索隆的手,“哥哥趁这个机会劝劝你,你走吧。”
索隆沉默了,那边海野六郎的醉意朦胧的声音低回的传过来:“呐,老板……我们家这孩子人不错的……一旦开战……你把这孩子带走吧……这杯酒敬你……”然后就没了声息,索隆定了目光看过来,见海野六郎挂在香吉士身上睡着了,香吉士看着索隆,手里拿着海野六郎的酒碟,里面的酒早就被他一饮而尽。
湛蓝的眸子里都是倔强。
索隆甩开根津甚八的手:“我不走,我哪都不去,就算是有人想带我走,我也绝对不会走的。”
“你……你这绿毛小鬼怎么不听劝呢!”笕十藏无奈。
香吉士把海野六郎小心的搀扶到座位上,并没有说话,只是起身的时候忽然脸色一白,似乎吃痛。
“老板怎么了?”猿飞佐助眼尖,看见香吉士脸色改变,便问了一句。
“没怎么,昨天搬水桶闪了腰。”香吉士一笑。
猿飞佐助与雾隠才蔵对视了一眼,后者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我从师父、伊贺名忍百地三太夫处学了些推拿手法,不如给老板按一按?”
香吉士笑眯了眼睛:“不必了,区区小伤,几日便好,怎好麻烦客官。”
“不麻烦不麻烦,”猿飞佐助摇头,“他啊,可谓是妙手回春,老板可知道,在下今夜要远行,老板给在下准备了这么好的一顿践行宴,佐助无以为报,才藏也是一番好意。”
“确实不必,多谢。”香吉士摇头,“只是不知真田大人有什么退敌良策么?“
猿飞佐助看着香吉士,片刻,他笑了:“大阪城不日将破,还请老板放心,就算此城破为齑粉,我等也绝对不降。”
香吉士笑:“诸位皆是壮士,小人感佩不已。”
“过奖。”
索隆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不禁费解的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