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冰释前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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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下,叶辰夕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叶轻霄,不发一言。这是自当日争执以来,叶辰夕第一次主动找叶轻霄,叶轻霄心如危弦,忐忑地下了马车,来到叶辰夕面前,当他的目光扫过叶辰夕全身时,立刻蹙起双眉,说道:“你怎么穿得如此单薄?”
    说罢,正要让秦世南去拿披风,还没开口,自己却先咳了起来。他在轿中有暖毯和手炉,即使不穿披风也没什么大碍,但如今出了轿,冷风一吹,只觉得通体生寒。
    叶辰夕虽已失忆,但和叶轻霄相处了这么久,已知道叶轻霄的身体一受寒便会咳嗽。他连忙冲进轿中拿了披风,动作轻柔地为叶轻霄披上,仔细地系好领带,这才轻声责备:“还说我,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这让我如何放得下你?”
    叶轻霄闻言,想起当日之事,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眼神充满了委屈,抿唇不语。
    叶辰夕见状,心里一片柔软,只觉得悔不当初,立刻牵住他的手,柔声道:“是我不好,我应该冷静下来听你解释,不该用冷言冷语伤你的心。”
    听到这句话,叶轻霄那惴惴了数日的心才安定下来,他不由自主地紧握叶辰夕的手,声音苦涩:“你没有错,是我不好,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但你要相信我,我从没怀疑过你。”
    此时秦世南早已悄悄退到远处,马车旁只剩下叶辰夕和叶轻霄二人,叶辰夕反复揉着叶轻霄的手,直至那冰凉的触感渐渐变暖,他才说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不会再怪你。”
    叶轻霄只觉得一阵暖意哽在喉咙,又酸又涩,让他说不出话来。叶辰夕这才想起自己追来的目的,不禁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叶轻霄清了清喉咙,但声音仍有点涩:“我收到密折,淮石、海都一带的官员私吞赈灾银两,更关闭城门不让灾民入城,冻死者相望于道。我想微服出巡。”
    叶辰夕闻言蹙眉,他们的表兄杜健华乃海都知府,此事若是真的,他肯定脱不了关系。淮石、海都离京不过一百多里,他们却关闭城门不肯安置灾民,一旦引起暴动,京城将危如累卵。
    当年旭日国君楚傲钦的败亡伊始就是灾民到京城一百里外的范淮就食,而范淮知府下令关闭城门,迫得饥民暴动,攻破了城门。
    东越又岂能重蹈旭日国的覆辙?
    想到这里,叶辰夕不由得暗骂那些蠢蛋,同时也觉得此事刻不容缓,于是便道:“我陪你去。”
    叶轻霄心中一暖,点头笑道:“好。”
    那笑容暖若初阳,让叶辰夕多日来的忧郁一扫而空,他心里暗想:以后再也不要和皇兄怄气了,伤心又伤身,实在难受得紧。
    叶辰夕把秦世南召回来驾车,自己和叶轻霄进了车厢,他为叶轻霄仔细掖好暖毯,正要把手炉塞到叶轻霄手中,却见叶轻霄轻皱眉头,掀开了车窗的锦帘。
    狂风袭来,把车厢内仅剩的一点暖意都吹散了,寒意迫人。叶轻霄的脸在寒风中微微颤动,还忍不住咳了几下,但他却固执地吹着冷风,不肯向寒意妥协。
    叶辰夕心疼地抱住他的肩,不解地问道:“看你都冷成这样了,怎么还开窗帘?”
    叶轻霄又咳了几声,这才低声说道:“我不爱闻你身上的味道。”
    叶辰夕疑惑了片刻,但很快便了悟,他刚才与红月搂搂抱抱,身上一定沾了胭粉味,顿时慌了神,连忙解释道:“今日晓年在醉月楼请客,我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但我只是做做样子,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叶轻霄闻言紧抿嘴唇,沉默不语。
    叶辰夕见状心乱如麻,又听叶轻霄咳了几声,不自主由地把他拥紧,紧张地说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了,你要是不解气就打我骂我,不要折腾自己的身子好不好?”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放下锦帘,又把手炉塞进叶轻霄手中,然后温柔地吻着叶轻霄的眉心,说道:“你懂我的,我心里只有你。”
    那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叶轻霄纵然心里仍有点郁闷,但终究心软了,他把脸埋在叶辰夕的肩膀,低声说道:“我都明白。”
    他们冷战多日,这段时间两人皆寝食难安。如今冰释前嫌,顿觉疲惫不已,于是在马车内相拥而眠,虽然偶有颠簸,但他们却睡得很熟,直至到达海都管辖所属的繁城外,他们才被秦世南叫醒。
    此时虽是正午,但大雪纷扬,整个天地一片银白,寒风似幽魂低鸣,一片萧杀。叶轻霄和叶辰夕一下马车便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得良久无法反应过来,眼前城门紧闭,尸横遍野,灾民已十不存一,幸存者有些抱着死去亲人的尸体痛哭,有些蹲在城墙下低声呜咽,剩下的大拍城门要求开门,但却无人理会。城下哭声凄厉,但城头上的卫兵却一片漠然。
    叶轻霄一生中曾数次上战场,并非没看过尸横遍野的场面,却从没有一幕能让他如此震动。他想起自己登基那日曾在七星殿的殿柱上亲笔书写“天下安澜”四个大字,想起自己曾许过墨以尘一个太平盛世,然而,当他在宫中弈棋饮酒时,他的子民却哀鸿遍野,他日九泉之下,他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耳边听着灾民凄厉的哭声,叶轻霄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忍不住红了眼眶。叶辰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转目望向叶轻霄,看见他那锥心的模样,不禁心头一紧,握住他的手。
    叶轻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叶辰夕说道:“过去吧!”
    他的声音低哑,仿佛历尽千辛万苦才能挤出这句话来。他们三人来到城门下,叶辰夕向城头的士兵喊道:“开门!”
    城头的士兵漠然地往城下看了两眼,便说道:“杜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开城门,违者斩。”
    叶辰夕闻言冷哼一声:“就凭你,连给爷脱靴都不配,叫杜健华出来。”
    那士兵脸色骤变,这才认认真真打量城门下的三人,只见那并肩而立的两名男子风采卓越,绝非平凡人所能及。而站在他们身后的那名看似随从的男子身姿毕挺如剑,目光锐利,气势迫人。
    他心里一惊,立刻跑去向杜健华报信。
    少顷,杜健华出现在城头上,往城下一望,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连声吩咐开城门,自己则伧惶跑下城楼,率众跪在城门前接驾。
    原本正在号哭着拍门的灾民见状,皆退到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叶轻霄三人。
    此时,城门大开,杜健华等人跪在城门前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灾民见状,也慌忙下跪山呼万岁。
    叶轻霄的目光扫视衣衫褴褛的众灾民,高声说道:“天子之责在于安四海,朕的子民挨饥抵饿,此乃朕之过。从今天开始,你们可以吃得饱、穿得暖,朕绝不抛弃朕的子民。”
    众灾民听罢,边叩头边喊万岁,呼声里又夹杂着号哭声,让闻者心酸。
    叶轻霄又把目光转向跪在地上颤抖的杜健华,明眸如霜:“杜健华,你该当何罪!”
    杜健华早已吓得面色如纸,如今听到叶轻霄的话,连忙叩头喊道:“臣知罪。”
    “朕早已下令开仓赈灾,你却私扣灾银,把灾民拒于城门外,致使饿殍盈郊。”语毕,叶轻霄目光一转,望向跪在城门两边的众侍卫,命令道:“来人,把杜健华关押起来候审。”
    “是!”立刻有两名侍卫出列,把杜健华押了下去,沿途一直能听到杜健华惊恐的求饶声:“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处置完杜健华,叶轻霄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问道:“繁城知县杨存知可在?”
    此话一出,立刻有一名浓眉大眼的青年出列答道:“臣在。”
    叶轻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暂代海都知府一职,立刻找个地方安置灾民,多建几个粥棚施粥,并给灾民派寒衣,尤其要照顾孤寡不能自存者,勿使我东越子民挨饥抵饿。”
    杨存知闻言,激动得双眼微红:“是,陛下!”
    叶轻霄忽然神色一凛,扬声说道:“传令下去,海都和淮石管辖的所有地方必须开城门赈灾,倘若让朕知道有谁再阳奉阴违、私吞灾银,格杀勿论!”
    众官员听罢,后背窜出一阵寒意,肃容道:“遵旨!”
    既然已经立威,便不宜再大张旗鼓去其他地方,免得横生枝节,于是叶轻霄对叶辰夕说道:“回宫吧!”
    语毕,便转身向马车走去,他身上那雪白的狐皮披风在风中张狂飞舞,几乎与雪花融为一体。叶辰夕和秦世南见状,紧跟其后。
    众官员暗松一口气,跪在地上呼道:“臣等恭送陛下!”
    而跪在城门外的众灾民则仍然叩头山呼万岁。这天,这名身穿白狐皮披风的东越天子成了许多灾民心中一辈子无法磨灭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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