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十年生死两茫茫  第七十三章,同门情谊几多疑(2)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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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后,风韵斋内一片歌舞升平,酒肆欢愉。清风徐徐,月朗星稀,难得是一个无雨的星空。凉意微寒,却令人清朗舒适。
    风韵斋是郡城一处最好的酒楼,设在繁华的街市上,整个楼下的街道此刻因为没有下雨,人群攒动,夜市的灯亮如昼,热闹非凡。
    风韵斋内如今云集了各路豪杰,那玉千颜坐在了主位上,陪坐的是祁佑寒,然后依次则是雁家门的雁归南,不落碧泉的毕锋等。
    于是话题一直围绕着的是那鬼朽楼的王逸之,也从他们俩重宓阁的弟子口中探听着诸多此派的细闻别趣,当然因为风雨三宿客曾和那王逸之招架过,便又是诸多故事,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只一人林胜齐,此刻倒是没有被排入席中。
    闲闲的靠在楼外的长廊上,望着此处看去的街市,点点星火。
    若是往常,这种宴席他来都不会来,这就是为何表面上他们三大世家似乎是一体的,其实因他年龄偏小就袭了位,而雁、毕两家的家主真可算是他的长辈,所以即使三位家主在一起商讨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人上前来特意询问一个晚辈的意见和看法。
    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林胜齐就似不是个家主的样子,也难怪会被如此视若无睹。如今更是因了祁佑寒和他的关系,更似一个闲杂人等被凉着。
    于是对于这种宴席,他更不屑入座了,众人似也看出了点意思,却也不知如何劝说,也便当没看见。
    “林少主。”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句,却是极为不好意思的样子,来人正是几日前在院外同他争执过几句的缚渊。
    “又要来同我争论了?”
    那名为缚渊的少年道是笑嘻嘻的说,“林少主好气量,我爹说我就是直脾气,一有看不惯的就冲口而出,多有得罪。”便低头表了歉意。
    “里头满是大侠豪杰,你不去凑热闹,怎么跑出来,就为着早些时候的那事。”林胜齐看着这张稚气未脱的脸,闲闲的答道。
    “喝酒不在行。就小酌了几杯,倒是那位重宓阁的祁公子,秀雅的人物喝起酒来却令人意外。”
    “哼,他就是逞强,好面子。”林胜齐朝着祁佑寒的方向看去,对方正朝他猝然一笑。似乎对他的话非常认同。林胜齐当下撇了撇嘴。
    这缚渊倒是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愣了愣。于是林胜齐就把那些众所周知的事情说了一通,什么因少年时语出惊人说自己是断袖,又在上府书院闹的故事以至家父把他禁足在祁府多年,总是这些有的没的胡乱一说,听得缚渊又是呆了呆。
    当然这些事迹多半也就是平时祁佑寒无聊时在他跟前说的,至于真假,他自己都不确定。
    听了会儿,那缚渊继续说道,“林少主,在下虽年龄较小,才疏学浅,但也感觉今日这事颇为怪异。”
    林胜齐挑眉看他,“怪异在何处?”
    “虽说祁大公子是重宓阁的人,好巧不巧那玉千颜也是,如此一来那死掉的玉曙清到像是他们俩的合谋。该不会是为了他们门中的《重宓心经》,于是起了内杠?”缚渊把自己所想的说了通,却没想到林胜齐哈哈大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那是不是也要加上那鬼朽楼一楼之主。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胡思乱想罢了。”
    “可是原本玉剑侠影也的确要挑战王逸之,我总觉是为了那什么《重宓心经》,东西很可能在王逸之手里。”缚渊嘟着嘴继续猜测着。
    林胜齐沉默了一下,抬眼看着内室那些灯火,那些熏然酒意的脸,竟觉得有了丝异样。
    见林胜齐并不搭话,缚渊继续道,“我爹说江湖中,人心险恶,风云突变一朝一夕,让我来雁家门仅仅是历练历练,切身感受感受,可是这江湖,多少感觉不畅快的!”
    林胜齐却肆意的笑道,“我就和你不一样了,越是把这波澜不禁的江湖搅个底朝天,搅个你死我活,大家撕破脸才算过瘾,看看那些所谓正道,所谓君子的皮子下到底有多少是干净的地儿。”林胜齐双手环胸,“就那坐在玉大侠旁边,如今喝的迷糊的祁公子,真真不是个大好人。”
    缚渊惊异,轻声和了句,“我倒是觉得他是席间最好的一个,只不过深谙了太多难处。”
    林胜齐奇怪的再次打量了面前这个少年人,真不知是哭还是笑,说他眼力好倒也看出点门道,说他稚气却连最关键的东西都摸不着,这样的人实属可爱的很,少年便是少年,如何做得天下豪杰,如何能独挡一面。希望几年后,会有些不同罢。
    “虽然我年纪偏小,但我还是认为若江湖能有祁公子来主持,倒是能服人的。就怕他不愿意。那人总觉得没那么好说话。”缚渊吐了口气,不依不饶扯着话题说道。
    两人在楼外的廊道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看着热闹的街市。
    内厢众人皆已是几轮酒后,见那玉千颜看了眼廊道上的两人,
    淡淡的道,“林家主为何不入席?”祁佑寒自是喝了不少,脸色温润,泛了层蜜色的红晕,心情颇好,“他虽是家主,但总因过于年轻,同几位在坐的世家长者难免有些间隙。便是一直不屑的。”
    “清高自傲!”玉千颜一杯满饮,说道。
    “年轻人难免是这样的,又袭了家主,老的都不管教,我们这些同辈又有何资格看住他去?”
    “自重宓阁不复存在后,祁师弟是回了府上的,此番怎么又入江湖?”玉千颜问。
    “偷溜出来的,自是洛阳对此等江湖事也好奇不已,民间赌局摆的甚大。”并凑近玉千颜的耳朵说着,“我也是下了注的。”祁佑寒含笑,摩挲着杯壁,一副自在满满的样子。
    “哦?没看出祁师弟也会是爱财之人?你可是赌我还是他胜?”玉千颜面无所动的看他。
    祁佑寒浅浅打了酒嗝,吐出一口淡淡的酒气,道,“爱财爱色皆我所爱。我乃世间纨绔风流子弟。”祁佑寒得意的眯了眼,笑意不减,却并不应后面那句,改而一手扶上了玉千颜的臂膀
    ,醉意蒙蒙道,“不知玉师兄可是,可是喜欢我这样的容貌?”遂整张脸迎在了灯盏光亮里。顿时看的人心神荡漾开来。
    果然是个断袖君,席间听了这番话的雁归南皱了下眉,“这个,祁公子怕是已经醉了,要么找人送他回去先,大家再继续?”
    玉千颜不动声色掰开祁佑寒扶他的手,一并扶他起身,祁佑寒踉跄一下,似乎已经走不来路,雁归南顺势扶住这已是醉意歪斜之人的肩膀,行至门口,恰巧遇上适时伸手来接人的林胜齐,雁归南吐了口气。不再说话。
    缚渊也就跟着林胜齐和祁佑寒先回来雁门青天。
    “这祁公子几杯酒后,竟醉成这样,不省人事?”缚渊大为诧异。总觉得哪里不对。
    林胜齐瞥了眼床上之人,笑道,“他会醉?在浮云山庄屋顶喝酒喝到天明都没见他醉,这几杯就醉了?”于是冷冷地冲床上躺尸样的人道,“还要装到何时,你?”祁佑寒拧了下眉,双眼睁然,定定出了下神,道,“我平生最讨厌一事。”
    “什么?”缚渊问道。
    “最讨厌有人和我玩心机。”祁佑寒笑着回头看着床前座椅上坐着的缚渊和一旁正惬意喝茶的林胜齐,于是人也便坐了起来,靠在了床沿。
    “这个,怕所有人都不喜欢。”缚渊应道。
    “不,若是藏匿起来也就算了,非要表现的让人不得不似接受挑战那般。”祁佑寒叹了下气,继续道,“缚少侠难道对今晚的酒水没有任何感觉?”
    被如此一说,缚渊沉思了一下,暗暗使了下内力,竟发现有一丝浑浊之气堵在了胸口。“酒中有毒?”紧张的看着祁佑寒,因为他不正是喝的最多的那个人?
    “你大凡喝的不多,也就堵了堵而已,毒是断魂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毒,也就几个时辰之内无法运功自如。分量下的小,不喝上个十来坛是感觉不到的。”祁佑寒边说边起身,端过茶水,极为惬意。
    “谁敢在此下毒!”缚渊吼了句,竟想要仗剑折返而去。
    “今日酒宴前,我发现有人在酒里下迷药,只是我先一步把迷药换成了断魂散。而下药的人说是有人出了重金,却并不知道有何目的。”祁佑寒微微一笑,语气温和。
    “你,你要做什么!”缚渊诧异惊慌,剑更是对准了祁佑寒喊道。
    “毒了一屋子的武林豪杰,不至死倒是可以威胁威胁。也是不错的。”林胜齐插嘴,更是换来缚渊的震惊。
    “我说了有人喜欢玩心机,我当然要奉陪到底。自是有人会去主持公道。正好用来笼络人心。能下重金的还能有谁?毒了一干人等的又会是谁?两方一凑。一个宝玥钱庄必要为自己洗脱嫌疑,一个鬼朽楼也终于被诬蔑上做偷鸡摸狗的事了。这样的借口怎么会不被人利用去。”祁佑寒坐到了茶几边,说道。
    “哎,如此不管这下毒之人到底是谁,有何目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一出,谁都喝了酒,都难以运功抵御外敌,为今之计便是团结,为结盟做了先导。更是合了玉千颜的心意。难怪他今早并不急于表态,皆是想了晚上这一出。”林胜齐分析道。
    那缚渊想了想说道,“如今怕风韵斋内乱作一团,不如我和林少主回去,就说察觉酒中有毒。祁公子不如就此休息?”
    祁佑寒点头不语。
    玉千颜,你只敢下一点点迷药就想弄的人心惶惶?我不如帮你把迷药换成断魂散,至少手段狠一点,或许能更衬你心意?
    此刻屋内寂静如斯。
    待两人走远没过半盏茶。
    一蒙面黑衣人潜进院中,先是在窗外射入数不甚数的银针,悉悉索索被打落在地,祁佑寒一手洞穿窗户伸了出去,一把已擒住来人的脖子,轻巧一拽,连着窗户一同拽翻在地。
    另一手一挥,蒙面的黑巾已掀落在地,祁佑寒自是笑意连连,“我以为会是谁,原来是风雨三宿客之许剑平。你的铁棍没带来?”
    “你,你未中毒?”许剑平当下大骇。
    “当然中得。但是无妨。”一手依然擒着来人。“谁派你来----杀我?”祁佑寒嘴角温着笑,“你若如实说,我保你今后无忧,若是半句谎言,我自是会送那人一份大礼。”
    “你,你居然知道谁要杀你!”许剑平支支吾吾着。
    “先来说说,谁派你来杀我。”祁佑寒眯着眼一字一句不容抗拒。
    “是,是鬼朽楼主王逸之。”对面低声说道。
    “我要真话。”祁佑寒擒住许剑平咽喉的手紧了紧,语气却清浅的很。
    “祁公子饶命,是,是玉大侠。”见祁佑寒依然不松手,颤微道“玉大侠说,说你心思太过诡谲,便是要我来试探,试探下而已。”
    许剑平可不敢原原本本将那玉千颜的原话说个完整。
    且看面前这人,虽然长的确实过于好看的,温文尔雅,眉清目秀,他当真同鬼朽楼的王逸之有断袖苟且的关系?可是如今看来着实一点都不像啊。
    “试探,试探什么?与鬼朽楼有勾结?还是和楼主有暧昧关系?”祁佑寒云淡风轻的笑道。遂两指一弹,颈下一处红痕乍现,一手捏过许剑平下颚,强行塞入一枚赤红色药丸。
    “祁公子,祁公子。”只见许剑平吓的跪在地上,并不急着走了,“玉大侠说他怀疑毒是你下的,所以叫我来。因为,因为他说过,若那无琊之战他胜,必统江湖霸业,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我们三人已听令于他了。他说,重宓阁的武学本就可以天下第一,而你是江湖一个异数,不可不除。”这许剑平真是经不起一吓,如此倒是说了个完完整整。只是这许剑平把不该说的都说了,命已难活。
    祁佑寒放开他,冷冷道,“回去和玉师兄说,他重宓阁这个师弟不好弄,武功比他上一台阶,论心机,他到现在连玉曙清之死都没彻查清楚,如何把自家人又算计在内。实属令人寒心。”
    祁佑寒把人扔出窗外,想着这人多半是活不久了。那药不过是普通的活血祛瘀的滋补灵药,这么一唬,倒是把人逼出了实话。
    这许剑平被祁佑寒扔出窗外,就一股脑跑向了风韵斋。
    人已颤如八十老叟,心里却依然想那祁佑寒,阴沉险恶,又笑若朝阳般温和,满满的都是阴毒狠辣。
    几句话便一针见血般直戳人心。这样的人岂是一个官家纨绔子弟?像一种动物,对了像那狐狸。诡谲狡诈却不露声色,不显心意,不知其味。
    原以为他只是一介贵公子,谁知身怀精绝武艺,心思又是这等深埋暗藏,窥伺在江湖里,令人在无声无息之间就会死于非命。
    他,哪里是个好人?许剑平直直摇头,如此说来,当初遇到的鬼朽楼楼主王逸之虽是无情冷血,但比起这看似温和的祁公子,那人倒是再不觉如何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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