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常青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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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既然爸爸已经握不住你了,那么,就放开吧。——顾森
安安觉得自己不同的身体是丑陋的,这让他耻辱,让他总是显得咄咄逼人的眼睛失去了神采,也让我自己以为已经刀枪不入的心变得生疼。
“安安,等你长大了,就好了,到那时,你就会变得和别人一样。”我承认安安那一刻的眼神已经把我捏碎了,粉碎粉碎的,即使事后他还是孩子气的露出了笑容。
电梯还在不住的往下沉,像是要就这么把我带到十八层地狱里面去。
“顾先生,接下来您在盛延集团的李总裁还有一个约会,需不需要推迟?”我在车里坐了将近十分钟何琛才从医院出来,他的脸看起来很平静,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很平静。
似乎永远不会再有一丝波澜,是一潭很美丽的死水,我很欣赏他,即使刚刚他才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不需要。”我按了按太阳穴,如无其事的转头开了车窗,看着自己眼前飞速掠过的景物,笑了,十年前,我站在这条街上,说要让这一条街道变成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我做到了。
但是我没有做到的是我对安安的承诺。
我是个成功的商人,但是从来不是成功的丈夫,也无法成为成功的父亲。
“少爷最近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想要买的?”我突然的抬头,看了一眼开着车的大张,突然的开口。
前座的司机微微的愣了一下,有些尴尬,“抱歉,顾先生,我不是很清楚,少爷很久没有回来了。”
是了,安安,上了大学,已经有好几个礼拜没有回家了,大概是因为阿真被派到欧洲的公司了,他也没心思回家,看来是时候叫阿真回来了。
道路上隽秀的树影好像描在素绢上的青色云朵,无声地移近忽又飘远,飘逸中透出狰狞的迷人气质。
我的思绪也突然和树影一样飘荡起来,我回忆着过去的种种,不知为什么有些怀念安安小时候的样子,他走进商场的时候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敢要,而我,什么都能买给他,什么都能满足他。
可是时间过的那么快,快的让我觉得那简直称得上是残忍。
他还是这样无法无天的长大了,长大成为我猜不透的少年,长成我不能随意满足的样子。
我甚至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不是玻璃做的花房了,不是流行的游戏手柄了,不是高级定制的名牌服装了,他的眼睛里面很满满当当,像是再也容不下什么,但有时却是空空荡荡,像是什么也不想要。
我是个善于看透人心的人,我看不透安安。
他突然要从学校里面搬出来,突然想要在学校附近买房子,突然告诉我他有了一个要好的室友,突然告诉我他有了别人的孩子。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起来的让我措手不及。
我站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安安就这么在不知不觉间不断的走远了……
忽然的就想起了小时候安安在幼儿园的时候画过的一张蜡笔画,上面只有一颗绿色的树,但旁边却写了爸爸,“我要爸爸做一棵绿色的树,每天都在家门口等我回家。”
我无法阻止他和别人相爱,无法阻止他生下别人的孩子,我无法阻止任何事情的发生,那么就让我成为一棵树吧,静静的看着,也许比握在手里,好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