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小小少年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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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随着几只鸟叫,一大蓬阳光撒进小院,穿过院中苍劲老树的繁茂枝叶,在青石地上留下一片片金黄的斑驳。
    这是一个坐落在天青山半山腰处的残破小院,院里屋檐房瓦已是破败不堪,院墙上青藤密布,墙面也是斑驳灰暗,四处破损。
    倒是院中,明明是落秋十分,地面上却只是铺着一层薄薄的落叶,风一吹便能看到地下青苔横生的石板,像是昨夜才刚被风吹下的。
    “吱呀”一声轻响,院中一处厢房的门被拉开,露出一张稚嫩面孔,脸上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动,满是灵气。
    一个穿着洗的发白的道袍的少年走出厢房,对着天空美美的的生了个懒腰。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小跑进后院,不一会儿,又挑着两个半人高的大圆木桶,一路跑出小院去了。
    少年挑着两个加起来比他人都高出不少的木桶,奔跑在山中满是碎石野草的小路上,步伐轻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边上。
    他将一个木桶和扁担往地上一放,脱下布鞋卷起裤腿,拎着另一个木桶走进小溪。眼珠子骨碌碌地弯着腰在溪水里观察了一番,选定了一个方位,凝神注目,就这么静静的等了八-九息时间,只见他手缓缓抬起,瞬间插入水中!
    等到抬手,小手上已经多了条拼命扑腾的草鱼。少年开心的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细密的牙齿。
    少年用手掂量了一下,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自顾自嘀咕道:
    “嗯,够份量了,鱼儿啊鱼儿,只怪你运气不好,碰上小爷我,哦,还有我那贪嘴的师傅,唉,下辈子见咯~”
    将手中的木桶灌了些水,把草鱼扔进桶里,又是如法炮制的徒手抓了几尾鱼,然后开心的来到岸边,把另一个木桶打满水,收拾好鞋裤。一溜烟,往来时的路回去了。
    挑着一桶鱼一桶水,少年照样是速度不慢,稳稳当当的回到了小院。再看桶里,近乎满桶的溪水愣是没少,可见路上并没有因为颠簸倾洒出来,换个身强力壮的成年壮汉,没点脚下底子,也是做不到的。
    少年进了后院,将溪水倒进一口青石大缸,又跑进简陋窄小的灶房,把今日打到的鱼儿放进木盆。随即,淘了罐米,就着溪水和柴火开始熬粥。
    做完这些事儿,他拿着门旁的扫帚来到院中,乖乖的清扫昨夜吹落的秋叶。
    等到少年将院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日头也上来了。他提着扫帚跑至后院一间厢房门口,轻轻推开门,踮脚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听到一阵绵长的呼噜声,还伴随着磨牙的嘎吱声响。少年吐了吐舌头,嘀咕了几句,一脸“我就知道”的无奈表情。
    厢房的前厅里只摆放着一副残旧桌椅,和一只没几本书的书柜。再走进去,偌大的内厅只有一张木质雕花大床,和那些残破的桌椅书柜相比到显得精致贵气许多,但这床上的凰衔枝雕纹,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脂粉气,像是女人小姐用的。
    一个头发已经稀松花白,满脸皱纹横生,穿着短衬布衫的瘦小老头儿此刻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从他一张一合的干瘪嘴唇里,依稀还可以看到缺了几颗的稀拉黄牙。
    少年轻手轻脚来到床前,凑过去瞅了瞅老头儿的脸,露出一脸坏笑。他一手捏住鼻子,一只手拈着指头拿起床下一双草鞋里的枯黄色布袜,慢慢的移到老头儿长满老年斑的鼻头上方。心里默数“一,二,三!”
    “阿嚏哎!!!”
    只见老头儿一个喷嚏打响,皱着眉头伸手揉了揉脸,缓缓张开了眼睛。少年赶紧把袜子放好,在床前站定,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只有乌黑明亮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透着一股狡黠。
    老头儿一睁眼就看见少年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坐直身体,打着哈欠说道:
    “布衣啊,什么时候了这是?”
    “师傅,都快日上三更了,该起床啦!”
    老头儿不急不缓的挠了挠头。
    “恩,今早的功课都做了吗?没偷懒吧?”
    “挑水打渔扫地熬粥都做好了,就等师傅你起来吃早饭了!”
    “恩,不错不错,行,吃饭!”
    老头儿拿起床尾垫脚的藏青色发白道袍,三两下穿好鞋袜,用毛巾随便抹了把脸,起身带着少年走出厢房。
    来到院中,被叫做布衣的少年麻利的从灶房打好粥,又从几个罐子里夹出几碟腌菜花生米,拿着两副碗筷,一路跑到院中的石桌上收拾好。
    穿着一身宽大道袍的瘦小老头儿显得更加猥琐,在石凳上坐定,轻声道:
    “开饭!”
    两师徒毫无风范的一顿风卷云残,这简单的白米小粥腌菜花生倒也吃的津津有味。
    老头儿一边就着两颗油光光的花生米呼噜下一大口白粥,一边含糊不清的说:
    “布衣啊,今儿个去三娘的那儿别忘了问问有没有啥新床,这床漂亮是漂亮,就是脂粉味儿太浓,呛的我睡不着啊。”
    “得了吧师傅,我昨天还看你凑着鼻子闻木头上的味儿呢,要不是床板裂了你才不舍得换呢。”
    少年头也不抬,夹了一筷子腌菜塞嘴里,一脸满足的挖苦老头儿。
    “咳咳,瞎说!小兔崽子懂什么,师傅这是在闻有没有虫蛀的味道,你懂个蛋子!咳咳,无量天尊,出家人不说脏话,恩都是你这兔崽子惹我生气,我说的话你记着了吗?!”
    “知道啦……”
    少年一脸无奈加鄙视,但还是有气无力的答应道。
    “恩,这才像话嘛,去,吃过早饭把拳打三十遍,再把柴火劈好…呔!把那颗花生放下!!”
    “嘿嘿~”
    少年眼疾手快抢下最后一颗花生米,塞进嘴里。呼噜一口喝完了碗里的白粥,抬起头对着老头儿憨憨一笑。
    “师傅您慢吃,我打拳去嘞!”
    边说着,边拿着碗筷起身飞也似的逃了。
    老头儿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这小兔崽子,葱是嫩的香,姜是老的辣啊。”
    说着,从白粥碗底翻捣出刚刚藏好的花生,丢进了干瘪的嘴里,满脸猥琐的得意表情。
    洗干净碗筷,少年来到院中央站定,闭目凝神,深呼吸一口气。以一种极慢极慢的速度开始练习一套拳法,每一次推掌踢腿转身每一个动作,就像是在深水中一样,轻飘飘毫无力道,但才短短半个时辰,少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彻底打湿,脚下布满大大小小的水渍。脸色也是由白转红,自红渐紫,再由紫发黑,稚嫩的面孔和脖颈上,还有露出衣服的手掌,全浮起了无数大小不一的经络,随着他动作的变化,也跟着起伏蠕动。他的周身热浪翻滚,脚下几片刚落下的树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枯黄。
    就这样一直如蜗牛般的动作练了一个半时辰,少年全身衣服已然湿透,周身遍布着墨色的腥臭粘液,但面色却慢慢变回正常,爬满全身的经络也已渐渐平复。
    “呼……”
    少年收拳站定,吐出一口浊气,奇臭无比。
    在一旁看书看着看着就打起盹来的老道士适时的睁开眼,睡眼惺忪的点点头:
    “嗯,还不错,快滚去洗澡,臭死道爷我了!”
    浑身污垢的少年也不计较,嘿嘿一笑跑进后院,一个空翻跃进了一个奇大无比的水缸,翻起巨大的水花。
    “要我说多少次!那缸药汤是道爷我好不容易搞出来的!你个兔崽子再浪费一滴试试!!!”
    对前院老头儿的咆哮充耳不闻,少年翻了个白眼,悠哉悠哉的在放满各种奇形怪状药材的药汤里游来游去,玩儿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他才不去管老头儿心不心疼呢,反正这药汤自他练拳起就没断过,也没见多珍贵。
    舒舒服服泡完药汤,少年美滋滋的换了身干净道袍,这才走出后院。
    阳光照射下,少年的皮肤仿佛如上等的美玉般晶莹剔透,透着一圈若有若无的银光,看起来充满了韧性。
    老头儿躺在石桌上扣着鼻孔,看见他走出来,没好气的说道:
    “兔崽子洗完了?赶紧去镇上吧,回来晚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哦对了,今儿个师傅心情好,买只烧鸡回来开荤。”
    “师傅,前阵子我要吃你还说咱们方外之人吃不得这等烟火食来着!”
    “废话!师傅和你是一个境界的?你吃当然不好,容易失了本心,师傅境界高超,别说一只烧鸡,就是来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娘子师傅照样守的住!”
    “也不知道上次见着来问路的少妇姐姐是谁非得拉着人家小手看手相的……”
    老头儿老脸一红,怒斥道:
    “多嘴!叫你去就去!”
    少年眼珠子一转,脸色顿时谄媚起来:
    “师傅,那好歹分我半只呗!”
    老头儿专心致志的挖鼻屎,理都没理他。
    少年一脸沮丧的背着两大捆干柴走向院外。
    “两只鸡腿。”
    少年原本背对着老头儿就由沮丧变成鄙视的脸色立马容光焕发。
    “好嘞!”
    绝尘而去。
    院中老头儿搓了搓手中热乎的鼻屎,笑骂道:
    “就这么点出息!”
    转塘镇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俗小镇,也就区区千百来户的人家。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镇里酒肆,饭馆,住店,商铺,青楼应有尽有,一律不缺。
    少年背着两大捆与其身形不符的干柴走出山脚下的树林,已经能看到城镇口进出的人群,不知想到什么傻笑起来,深呼吸一口,一气走进了镇里。
    “哎呀,布衣啊,又来买东西了啊?”
    “王大娘好!观里没啥米了,我来买些回去!”
    “啧啧,葛老头也真缺德,布衣这么小个娃子,还让他背这么多柴火!”
    “李大婶也好!不碍事儿,我身板儿好着呢!”
    “布衣就是懂事儿,你小子看着点儿,多跟布衣哥哥学着点儿!”
    “陈大哥,孩子还小总爱玩儿的嘛,大了就懂事儿啦!您啊,别急!”
    “就是,我家闺女要是有布衣一半听话就好咯,整天就知道瞎胡闹,不让我省心!”
    “周姨可别这么说,小丽长得这么漂亮,肯定能找个好夫婿咧!”
    才走进镇里没多久,一路过来的老老少少都会跟这个应该名叫布衣的少年聊上几句,少年也是一一笑着回答,可见平日里少年也没少来镇里,早已是熟门熟路。
    应付完一帮子七大姑八大姨,少年抹了把汗,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一路走到小巷深处的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放下一捆柴火,敲了敲门,立即快步走开躲到巷口转角,只露出半个脑袋朝着房门看去。
    “谁啊?”伴随着吱呀一声,一个须发灰白,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老人走出门四处张望。当看到地上那一大捆柴火,才无奈的笑了笑:
    “布衣这孩子,唉,总是记挂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哦!”
    转角后的少年看到这一幕,开心的一笑,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七绕八拐之后在牛大叔那儿卖了柴火,少年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揣着钱袋小跑着向不远处镇中最喧闹的地方行去。
    只见一座挂满红灯笼的花楼门口,正中间一块红底金子写着“春香楼”的牌匾下,莺莺燕燕站着十几个花枝招展,衣衫轻薄的姑娘,穿着暴露妩媚,脸上妆容或浓或淡,举手投足风情万种,对着路上过往的汉子挥手轻笑。
    一个穿着玫红色低胸纱衣,胸口宏伟汹涌的姑娘,正弯腰露出一条深不可测的沟壑,惹得路上男人纷纷注目,巧笑间看见了那个穿着道袍傻笑的少年,眼睛顿时一亮,轻喊道:
    “布衣弟弟,快来姐姐这儿!”
    这一喊,边上的几个姑娘也都看到了少年。
    于是大街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十来个半露衣衫形骸放荡的青楼女子对着一个穿着道袍的小小少年挥帕的挥帕,招手的招手。
    何其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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