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索托帕.斗兽场篇 第三章 离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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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萨卡正式离开“哈巴谷”是在三天以后。
送他的人很多。除了尼亚和哥非,还有梅林和许许多多不认识的人。这些人看着他从屋子里出来,登上战甲,静静地瞧上一眼,并没有说话。
萨卡与他们一一对视,也没有说话。相信此时对于彼此而言,很多事是不用说出来的。
萨卡离开的速度很慢。他驾驶着“莲”,缓缓地行走在盆地边缘的平原上。夜晚的凉风戴着萧索的寒意,因为离别的不舍和牵挂。萨卡深吸口气,打开头顶的视窗,仰望着满天闪耀的星斗,呆呆地出了会儿神。
如此浩瀚的宇宙,他以前是只能靠想象才能踏入的领域,现在却变得天涯咫尺。他相信以后随时都能看见,但却不是站在熟悉的“故乡”——哈巴谷了。
他立刻要走出这个被联邦传颂为万恶之源的星球,去到陌生的联邦。走之前,哥非问他,你怕不怕?不,他摇头,说不怕的。他只是心里有种奇怪的滋味,不能用言语说出来的滋味。
此时的萨卡站在边境线上,仔仔细细地看了眼那块刻着字的巨大的玄武岩石碑,上面写着:“罪人啊,哈巴谷赦免你了!”萨卡的嘴角牵出一丝笑意。然后,再也没有回头,笔直地飞上天空。
他看不见,在遥远的地面上,尼亚和哥非彼此相拥着。他们沉默地目送着他的离去——“莲”在穿越气层时造成的火光,就像转瞬即逝的流星,在天边划出长长的绚丽尾巴,带着种苍茫、决绝的气势直冲云霄。
他们同时长叹口气,为萨卡的离去,也为他即将面临的命运——想一想吧!在地球末世之后,人类最后一个由母体怀孕所生的“纯血”,会在由数十亿的人造人和克隆人汇集的联邦,掀起多大的风浪?
而他们,尼亚与哥非,作为这一风浪后面隔岸观火的幕后黑手,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
萨卡离开哈巴谷之后的第七天,是这个月的十五号,第二个星期,距离下个安息日还有不到三十个小时,他来到了紧邻联邦边境的另一颗星球:索托帕。
在联邦语里,索托帕与传说中的罪恶之城“索多玛”的发音十分接近,是近年来星际旅途中知名度最高的情侣圣地。
这里有一座陵墓,全称为“公主の回音陵”,简称公主陵。它位于索托帕距离市区约700公里的公主城内,情侣河畔。是当今联邦皇室为了纪念他们香消玉损的公主林初音而建立的衣冠冢,被誉为当世“最华丽凄美的建筑”。
公主陵整体由殿堂、钟楼、祭台、喷水池和巨大的悬浮花园构成,主结构全部用纯白色的石晶石构成,外饰用黄金、玛瑙等宝石镶嵌点缀。这些材料,都是末世以前只存在于地球时期的古老奢侈品,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所以近年来联邦的年轻情侣们,总是把这里当作蜜月行程中最必不可少的重要一站!
“请大家注意了!注意了!喂——你,对,就是你们,可否注意一下?能听见吗?请别往喷水池里扔玫瑰花了好吗?呕~该死的!难道都是聋子吗?怎么说都不听!……谢谢,哎哟喂,真是谢谢您叻!”
肯特。麦迪踩在花园过道巨大的假山石上,望着脚底下熙熙攘攘的游客,一个个蜂拥而至地扑到喷水池边,只为了朝里面扔一朵朵代表爱情的彩虹玫瑰。他从早上开始工作,沿路吼得嗓子都快哑了,却依然挡不住年轻人汹涌的热情。
“好吧,好吧,扔吧,扔吧!最好全都扔干净,扔完了我带你们去吃东西。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家餐馆,很不错!汤品是奶油玉米,主菜是美味多汁的鱼肉虾卷,这可是联邦有钱都吃不到的高级食品。”
肯特长出口气,等着四周哼哼唧唧的抱怨声和嘻嘻哈哈的打闹声渐渐平息。
在他的视线前方,公主陵正安静地沉睡。
公主陵是座华美的建筑。从设计施工到修建完毕,再到对外开放,拢共花了近六年的时间,今年是开放以后的第三年。
肯特作为当地导游,在联邦考取工商管理学位之后,一度立志想成为一名大企业家。他曾经设想能开属于自己的机甲公司,要知道,联邦政府对于私有企业进入工业领域在税收方面有着极其优厚的减免政策,为此不惜下血本到多家巨头集团考察、学习。可他后来终究没有成功,变得像从厨房下水道里捞出的陈年油糟,顶着一身肥肚膘,在景区里满头大汗的四处奔走,逐渐成为当地有名的职业人。
肯特今年还不到四十岁。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已经令他尝尽了人生的酸甜,看够了人情的冷暖。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够钱,他已经炼就在数百位的游客中,一眼就看出谁是冤大头谁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的火眼金睛。
这次的团队,是肯特帮一位病假中的同事代班的客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三等市民,赚不到什么花头,所以他也懒得多费功夫,赶鸭子似的将客人们一批批带到景点,匆匆待一会儿就走。中途绝不多做停留,更不负责解说。
如此折腾了大半天,行程上主要的目的地都看得差不多了,肯特想着,下午再去一趟陈列馆就算完成任务,至于晚上嘛……
肯特摸摸下巴,觉得女人带去纪念品中心,男人则带去酒吧或者斗兽场是个不错的主意。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叉着腰大笑起来。早上就有人来问,斗兽场现在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样令人期待?
哈——何止是期待,简直是令人疯狂!
*********
与公主陵的矜持、优雅不同,索托帕的斗兽场是个充斥着暴力美学的地方。
这颗星球在联邦的边境线上,曾经不少被通缉的要犯,在逃亡哈巴谷的途中,都会将索托帕当作逃亡路上的最后一站。
他们来到这里,或许是因为路途的遥远而变得穷困,或许是因为落魄的境遇需要发泄,总之,斗兽场就变成了能让人彻底放肆到不顾一切的地方。那里有血淋淋的角斗,不管是场里拼命的斗士还是场外的观众,都可以通过赌博来赚取巨额的赏金。
没有人会嫌自己钱多。
尤其是身负重罪的人。他们缺乏安全感。毕竟谁都知道,只要一旦顺利离开这里平安抵达哈巴谷,那么后半辈子的人生,就能在宁静与祥和中度过了。
正所谓一处天堂,一处地狱。斗兽场成为嗜血之徒洗心革面的最后踏板,犹如饮一场酣畅淋漓的饕餮盛宴,是庆祝即将重生的最后晚餐。
赢,就是生!
输,就是死!
一切不过尘归尘,土归土。
好不容易捱到下午两点,精疲力竭的肯特终于顺利带着饿得快要发晕的游客拥进餐厅,吃他所谓的“联邦有钱也买不到的豪华大餐”。
所有人眼巴巴望着,看穿着制服的侍应生端出的黑色盘子,里面巴掌大的小碗,盛着黄不喇叽浓稠如浆糊的“玉米浓汤”,和一个鱼形碟子里卷着的,只比两根手指粗不到哪儿去的“鱼肉虾卷”……
许多人脸色漆黑,捏着拳头听肯特躲在一边干笑:“没办法,今天顾客太多……嘿嘿!实在是生意太好!所以做出来的东西难免糙了点……不过这家店的老板还不错,送来了番茄酱……嗯,免费的!大家可以涂在虾卷上……酸甜中带着淡淡的鱼腥气,是绝无仅有的‘北大西洋’口味,吃到嘴里绝对正点!嘿嘿……”
呀——!!
正说得口沫横飞的肯特,突然发觉背后有人使劲拍了一掌。他吓了一跳,抖着肩膀转过身去看身后的人。
“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