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时隔数天，他都不曾来我府邸，只是每日早朝，他才和众文武一起进宫面圣，不过他站在武将一侧，我立于文臣一旁。
    那种不醉不归的日子再也没有来过，就像指尖流逝的水，十指紧握，却发现什么也没捏住。
    我倒是想，若是那晚，我们真的发生了什么，那总比他近日对我不冷不热地好。
    那日午后，帝王请我入宫商讨民政之事，连年战乱，民不聊生，而今明主当朝，先要做的便是养民，养民首先要做的便是屯垦，将蛮荒之地开辟出来，号召百姓前去屯垦，凡去者，赏钱粮、牛马、谷物，头三年，所收谷物尽归己有，后三年，按三七分成上缴国库，毕竟北疆未定，战事还有的打。
    帝王大喜，直言我善谋。
    我低头暗笑，可有一种事，智者亦难为谋。
    就像我离开帝王书房的时候路经后花园，看到一对男女在边上，女子起舞弄清影，男子在一边吹箫为乐，才靠近些，便发现是他。
    同样的艳阳天，同样的花池旁，随着天气骤热，有些荷莲已含苞待放，就像起舞的少女，有些几分曼妙。
    唯一不同的，我不是少女，也不会这般舞姿，别了些许光景，连见面的时候都有了刻意地生疏。
    我没有等他，只是拿了些他喜欢的女儿红坐于他府邸之内，有小厮前来请我入府小坐，我拒绝了，说是坐于地上便好。
    时至日落天黑，他才姗姗来迟，有小厮告诉他，刘大人已经等了多时了，他这才来一边寻我。
    “兄弟，你怎么坐在这里，赶快进屋。”他起来扶我，可此刻的我早已三坛浊酒入肚，除却自己带的女儿红已经被我喝得一干二净，还拿了两坛他府邸的清酒也早已揭底。
    “我把大哥府邸的酒都喝完了，大哥不会怪我吧。”我说着将身体的重量全部交给了他。
    他先是晃了一下，发现我确实已经小醉才将我接住，“兄弟说什么呢，你若想喝，都拿去喝便是。”
    “哦？原来净是我一人喝，大哥，你不陪我喝么？”我闻道他脖颈处散发的独有气息，不由地靠了上去，他一挣扎，我竟直直地摔在地上，边上小厮看了便来搀扶。
    “滚！”我怒喝道，也把他吓了一跳。
    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厮退下，便将我扶起，我再次朝他脖颈处吻去，这一次他没有闪躲。
    也许吧，最不该是我天真，硬要去感受他的气息，可到我口鼻边的，除了他的味道，还有女人身上独有的香味。
    “兄弟，莫喝醉了，先去我房里休息一会儿吧。”他说着把扶入房内，就像那天我做的一样。
    我也想狠狠吐他一身，看他会不会也同我那日一样为我做一番忙碌，可无奈我怎样逼着自己吐都吐不出任何东西来。
    “大哥，我昨日间安侍郎的女儿貌美如花，举止间尽现贵人气息，识得琴棋书画，今日说于你作为一段因缘，事成之事小弟我便是你的大媒人了，你看如何？”我说道，手指却不由得抚上了他的发际。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事他竟将我推开一旁，只说了一句“兄弟说笑了”便离去。
    我大笑，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哪有什么安侍郎，哪有什么貌美如花，官场如海，初来乍道，谁肯将自家千金交于手无实权的所谓状元。
    “取些醒酒汤来。”我听到门外有人如是说。
    醒酒？我没醉，为何要醒酒？酒醒了便送我离开是吗？
    我疯了似的往外跑，留下还没应声的小厮一脸惊愕，还有他不解的脸庞。
    我兀自跑着，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在一个拐角处将一肚浊肠倾吐一空。
    司徒郎。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不会再爱，更不懂何为爱，只知那日救我的猎人，而今的酒肆掌柜，他那升起涟漪的眸子像是夏日池塘里的一池惊艳，在我心口流转。
    可如今，这个叫做司徒郎的人，竟把我的一世柔情用那不属于我的目光碎片牢牢吸引住。
    正在我全身难受之时，有一种熟悉的声音闯入耳边，“刘大人！”
    我抬眼看去，才知那人是在我府邸自称管家的人。
    管家告诉我，因为我深夜未归，心中担忧，便来此寻找，想来我应该不会去别的地方，便找向了司徒大人的府邸。
    我将全身的力气交给了这个所谓的管家，大我一辈年纪的人竟支撑起了我全部的力道，我讪笑，所谓八拜为交，竟不如一个自己府里的下人。
    那三日，我告病未曾上朝，原想着辞官不做，就怕这看似盛世的乱世再无我容身之处。
    可是这不过是我给自己撒的慌，我深知我心里的呼唤，我深知我不肯离去的原因不过放不下那个所谓兄弟的人。
    我倒是没想过他会再来我的府邸看我，带了几坛尘封的女儿红。
    我见他时他已经换了之前的冷漠，可不知他这番热情是真是假。
    “兄弟，来来来，前些日愚兄我公务缠身，实在脱不开身，这下西境已平，廓清寰宇，你我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说着他便走向了我。
    我看着他渐渐扬起的眉角，心里虽有百般拒绝却还是将他请进了屋内。
    我这才想起昨日街上欢腾的场景，想起管家发自内心的笑，想来武帝也是个英明的主，西境若已经平复，独留一个北镜，它也奈何不了。
    “这真是幸事啊，难怪昨日满城百姓都在歌功颂德。”我笑说道，心里却平静如水，北镜蛮族岂又是白痴，这场孤注一掷，早晚必将来临。
    “兄弟似乎不是很开心？”他似乎看出了我心口的不悦，却不懂我心内的狼藉。
    “怎么会，大哥要喝酒，小弟陪你一起喝就是，要不还是去庭院边吧。”我说着便拉着他的手腕往前走。
    说实话，这双手若能十指紧扣，那么我心里所承受的种种也算是有了归处了吧。
    正想着，便去牵他的手，两手轻触间他已将我的手反手放下，反而抓起了我的手腕往前走。
    初夏的大漠似乎格外炎热，前些日含苞的荷花如今竟然竞相开放，可这满天荷香竟也敌不过他的眉间笑意，一瞬间，黯然失色。
    茫茫人海，我只看见了他。
    “兄弟，请。”他微我斟满酒。
    我仰头一饮而尽。
    “兄弟这可不是饮酒之道啊，这女儿红向来较烈，这么喝可不好哦。”他浅笑，而我已经不忍再看他起伏的眉角。
    天气似乎骤变，方才的晴空万里，现在早已乌云密布，西北处暴出闪电，仿佛诉说了乱世枭雄的诞生。
    可是这与我又有何干。
    “大哥，再来一杯。”我说着也不管他乐不乐意，把将女儿红大口倒入口中。
    “你醉了。”他说着便来扶我，我一晃身便撞在了他的怀里，他猝不及防，整个人摔倒了地上，我便正好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似乎惊住了，两手也不知该放往何处，而天边突然降下的暴雨，带着疾风落在了我和他的身上，刹那间我只感觉背后早已被旁雨淋湿。
    我闻到他身上渐渐流露出的气息，夹杂着一丝女儿红的味道，我忽然感觉腹下有一股热气在膨胀，心口的赤热在不断碰撞着理智，我终于按捺不住。
    我将他的衣衫用力扯开，他似乎意识到了我的举动便来阻止，但是他的力气没我大，一瞬间竟被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兄弟，住手，你这是要干嘛！”他大急。
    我听到边上传来的脚步声，抬头才看见是管家前来未我送伞。
    管家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好在他的应变能力还不错，知道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放了伞便离去。
    可司徒郎分明不是这样想，所以他此刻才有这般大力气把我推开，扯过被我撕破的衣服合于一处，他转头不再看我。
    他生气了吗？所以当他的目光再也不在身上流转的时候，即便是在夏天，我也感觉到了彻骨的阴寒。
    我将坛中的酒水全部灌倒了口中，不断溢出的酒溅满了我的一身。
    不知所以的心，不明所以的情，终于在这女儿红的酣畅下全部倾泻出来，我不再看他，慌忙走进了雨帘中，就像是一个坐错坏事急于逃跑的人，狼藉得有点不像话。
    任凭豆大的雨点打在我的身上，淋湿了我全部的衣衫，可是我的心口居然还是热的。
    我抬眼看着乌黑的天空，雨水打落在我的瞳孔里，我看不见任何东西。
    也好，就让这雨水打落这一地污秽，也许酒肆掌柜说的对，我不该来，现如今我竟有些后悔。
    “年忠，起来。”
    他还是来了吗？他没有对我刚才的举动感觉到厌恶么？
    我没有挣扎，任凭着他将我扶入卧房。
    路上管家见了状便命小厮取些热水来搁于一旁，见司徒郎进去后没有出来便只好在门外守着。
    “年忠。”他在我耳边轻轻呼唤。
    我没有理他，就当他以为我只是醉酒发疯也好。
    渐渐地，感觉衣衫被谁褪去；渐渐地，感觉温热的毛巾擦在了自己身上；渐渐地，那一阵阴寒褪去。
    我睁眼看到在一旁清洗毛巾的他，心口的热焰再也抵挡不住。
    “年忠，放手！”他被压在床头，被我撕破的衣衫下露出他坚实的胸膛。
    “大哥，你别走。”我在耳边轻轻呼唤道，手却不自主地在他身上游走起来，我把全部的力道交到了他身上，他躲不开的。
    “年忠，你再不放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显然已经愤怒，字语间也没了昔日的亲切。
    我大笑，“不客气？那你就不客气给我看啊。”
    “你！”司徒郎终于忍不住，将我狠狠地推开，我踉跄地撞在一边，掉落的水盆再一次清醒了我的神智，他合上衣衫愤愤离去的瞬间，管家慌忙而入，只见我一人趴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经被褪去在一旁。
    可这倒在地上的不只是这副皮相，还有我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司徒大人，请问这是怎么回事？”管家问道，一手拦住司徒郎的去路。
    “让开！”他喝道，眉宇间流出出不屑的神态。
    “来人！”管家喊道，边上便走出七八个人来，各个人高马大，侍郎府的守卫。
    “怎么？你想拦我？”他还是不屑，眉宇间更多些轻蔑。
    “让他走。”我轻轻说道。
    “可是，刘大人……”
    “没听清楚我说的话么？让他走！”滚。
    管家无奈，便只好放他离去，只是他再也没有回头看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