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游之琴师叹  第九章 晓歌独唱换帝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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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落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激起片片水花,就像身边宁愿自己被雨水打湿也不愿雨水溅到我身上的人,我转身看他,他眉眼中的清澈仿佛那一汪清泉。
    “桐雨,我们回去吧。”我看着他嘴角上的苍白,想不出一位刚刚病愈的人为何要在雨天来散步。
    “你不想陪我走吗?那我自己走吧。”他说着把伞塞到我的手里,独自一人走向了密集的雨帘中。
    “桐雨!”我惊呼,心里的波澜再也抑制不住。
    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豆大的雨水打落在他身上,他的衣衫逐渐湿透,仿佛我此刻湿透的心。
    我快步追上,无奈他竟径直离我远去,他脚步落下的时候溅起地上的泥泞,使得一身白衫沾满了黑褐色的不堪,少年猝不及防,在路边摔倒。
    “桐雨。”我大惊失色,也不管雨有多大,俯身将他拥入怀中。
    “一引。”少年年轻的脸庞挂满了水滴,早已分不清是落雨或是落泪。
    少年将头埋在我的肩头,他原本微微发白的唇角此刻显得更加苍白,我将他横身抱起。
    飞雨击打在我的身上显得更加急促,我已经来不及将少年抬入帝王的宫殿,只好在我房中歇息。
    我为少年换了衣衫,培了清粥,似那日少年喂我一般将清粥喂入少年口中,便逃出屋外。
    发烫的脸颊,似乎要涌出胸腔的心脏,以及腹内不断涌起的煎熬,我这是怎么了。
    “一引。”我听闻少年梦中呼唤,便深吸一口气进入卧房,抬手为少年换去了额头的白巾。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楼边的池塘再也容纳不下过多的积水终于涌了出来,我看了看屋外发黑的苍穹,不断跳动的眼皮在述说着塞外的悲喜,一抹微凉遍及脸上。
    也许是少年走出的时间太久,便有宫人前来寻找,看到一脸苍白的少年在卧榻上发着高烧便暴跳如雷,命人将少年抬至帝宫。
    后来几日,我曾尝试前去探望少年,无奈被门外宫人阻挠,入不得。
    大雨依然滂沱之下,终于在满天风雨和铜锣的夹杂声中,帝王兵败归来。
    帝王听闻桐雨病了便直驱宫内,有宫人汇报少年病因我起,帝王大怒,将我囚入浮生楼,浮生可叹,怕我此生再难回首。
    我终于再次想起临走前师父对我所说的话“这一去恐怕再无来日”,心中暗伤,想起道观岁月,竟也流出两行热泪。
    转眼春去秋来,浮生楼里虽一日三餐可饱,却不能踏出大门半步,三季时光,竟也匆匆挥霍。
    宫里时常听得兵刃起落的声音,抬眼才见帝王殿外跪满文臣武将,无奈数久帝王无声。
    第二日清晨我举目而亡,又见数百人跪于帝王殿前,又或许他们跪了整整一夜吧。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起身对众人说着什么,众人虽觉不妥却也站起身来,又有几人倒了下去,随及被人抬走。
    那领头之人踹开帝王大门,殿内宫人鱼贯而出,似乎在厉声斥责,却在瞬间变成了一缕幽魂,血红的长刀述说着那人心头的不忍。
    我站于楼前,起茶培新茗,笑看这一场逼宫大戏。
    应该不会逼宫吧,我看着满天的云彩,阳光甚好。
    可在我落眼的瞬间少年被那领头之人提领而出,我手中的杯盏应声而裂。
    “桐雨!”我心中默念。
    那人将少年送于浮生楼边上的仓阁,那是储物之所,霉烂杂臭,岂能住人。
    多少次我想越墙而下,可当看到少年从仓阁眺望而闪现的清澈的眼神,我暗想,也许结局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坏。
    那晚时分,有宫人前往少年所在的仓阁,几番动静后便匆匆离去,可我的心却焦急起来,终于在我看向仓阁的时候仓阁里的人儿也看向了我,我心才渐渐放下,他向我挥舞着手中的钥匙,示意这所谓软禁,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秋霜杂落,冷雨直下,帝王的殿内终于没有兵刃交接的声音,只是来将仓促,又见甲胄寒衫,原来强贼难挡,势如破竹,兵临城下。
    冰冷的雨水滚滚落下,落在我抚琴的指尖,也落在我冷暖交替的心头。
    此刻的心里忧喜交加,喜的是少年于“浮生楼”前听我抚琴,忧的是满天飘落的冷意,我怕这场秋雨再一次将少年打回病榻。
    少年坐于门案上,门前的看守早已不知去踪,无奈紧闭的门锁放不进心里的人。
    我去下墙头挂着的蓑衣,将所以递给少年,或许挡不住直驱的寒冷,却也能挡一挡不分青红皂白的秋雨。
    此去数久,少年便天天来此听我抚琴,偶尔与我洽谈生命的本源,聊起人生的意义。
    少年问我,一个人或者究竟为了什么。
    我说:“别人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活着为了你。”
    少年浅笑,弯弯的唇角讲述着心中的喜悦。
    然而,在笑未出声的瞬间,有一穿黄袍之人愤而涌入,将少年带入了那多少后宫女子梦寐以求的地方,突然间,我感受到心碎的声音。
    自那日起,帝王再为上过朝,冷秋的落雨虽然吓走了北方来兵,却吓不走他们入侵的火焰,可突然有一日,听闻宫人齐呼“朔亲王罗城大捷”,不知为何,我心中竟也有些欢喜的。
    然而寝宫里的帝王似乎并不欢喜,咆哮着将报喜的宫人驱赶走,我知道,那张巨大的龙榻上躺着一个牵绊着我前世今生的人。
    冬来时的一个夜里,有一个身穿甲胄之人进入浮生楼,那人容光焕发,俊逸非凡,我作揖问好。
    那人浅而笑之,只说了一句“冬至那日,你便可以回去了。”
    我正欲问他为何偏偏是在冬至,那人并未直言回答,离去的瞬间暗暗说了句:“国难当头,能逃一人便是一人”。
    我听着他那句温馨的话,却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寒意,望着他伟岸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可他的气场却似乎还在这孤寂的浮生楼里徘徊着,似幽灵久久不散。
    转眼冬至便至,如那人所料,楼内来了几位宫人,抬着一座轿辇,示意我坐入其中,随后抬着轿辇朝宫外走去。
    天空似乎下起小雪,断断续续,耳边突然传来一人哼着的陌生乡音,那声音却格外耳熟,我掀起轿帘往外看,便见一人在殿外的长廊上迎着风雪起身作舞,他袒露着胸口的肌理,似乎并没有感觉冬至的寒冷。
    终于还是走出来了,在宫人小声说道“恕不远送”的时候,我终于感慨,本以为要囚禁我一生的皇宫,这一次走了便永远不回来了吧。
    然而我的心口却是痛着的,我想起他在我离开时跳的那支舞,仿佛那一支舞只是为我一人而跳,可我竟无法将他一同带出这是非之地。
    不过也罢,我虽非佛非道,却也不算是红尘中人,既然如此又何必贪念红尘旧事。
    我本想着就这样说服自己也好,无奈在客栈休憩的夜里,听到了城外金戈铁马的声音,那声音似乎要将整个天下震碎一般。
    恍惚间,我突然惊醒,心口莫名地绞痛起来,心里一直有一种声音在呼喊:“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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