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众里寻他千百度 第三章 文谦说案 家长理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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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乐喜一身豆绿色交领长绫袄,泪眼莹莹,细巧身材微微颤抖,似不堪娇弱,随时晕厥过去,引的堂上的三弟屡屡看来,似要替她求请,徐文谦私底下递了个眼色过去,他才收敛了。乐喜回得条理分明,暂找不出端倪来,可见乐喜并无机会下毒,是清白的。徐文谦当下满意,纵不喜乐喜那般故作可怜,但却是忠心于三弟的,自不去理会就是了。
徐文谦至小厮跟前,这小厮是他认得的,常随七叔出门,因问道:“是你接了乐喜手中的食盒?”
小厮无量恭敬的回道:“是的。”
“你接过食盒交与红叶的这段路径,可有打开过?”
“没有,奴才直接去了七爷上房,并没有打开或停留过。”
“可有人做证?”
“有,奴才走的是阴凉小道以躲避太阳,一路阴影下有小厮丫头婆子在那儿歇凉。他们可以做证。”
“你是在什么地方把食盒交与红叶的。”
“在正房外。”
徐文谦又至红叶脚边,冷眼瞧着急燥的红叶问道:“红叶,无量可是在正房门外把食盒交与你的?”
“回大少爷,无量是在正房门外交与奴婢的。”
“你提食盒进去时,七叔在做什么?可有其他人在?”
“七爷在碧纱橱的躺椅上看书。原是当职的无涯不在。”
“也就是说七叔不在堂屋而是在套间,且只七叔一人在碧纱橱,是也不是?”
“是的。”
“你当时可曾提食盒进了碧纱橱?”
“未曾,素日吃食都是放与外间,奴婢不敢拎食盒进去。”
“你是把食盒搁在外间,再回禀七叔,是吗?”
“是的。”
“从上房门外到碧纱橱之间,你可有打开过?”
“并无,奴婢直接置于桌几上。”
“可有人做证?”
“并无。”
“七叔是就着食盒里的碗吃的吗?”
“不是,七爷素日有些个精美吃食,都用相配着更显别致的碗箸装盛。”
“谁取来或送来的碗。”
“正巧那日七爷要的高脚琉璃碗送与茶房清洗,还未送回来,当即奴婢便禀了七爷,亲自取了回来。”
“取碗后可有人陪你回房?”
这时红叶发觉这般问答下来,自个儿反倒脱不了嫌疑,惊慌失错之余,又觉委屈不已,四肢五内皆失了精神,遂哭将了起来,心里诅咒一干服侍七爷的人,为何那时都不在跟前,只她一人当值。
“红叶,取了碗只你一人回房?”徐文谦再一次发问。
“是。可是,奴婢绝不会做那起毒害主子的事。天地良心,奴婢若是毒害主子,就舌头长脓,立刻死了去。”
“也就是没人证明你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徐文谦不理会红叶的诅咒发誓,他并未想证明红叶是下毒之人,只是按序提问,恰好红叶有两处使人猜疑而以。徐文谦复又转身对上首坐着的徐太太回道:“祖母,孙儿问完了。”徐文谦至大夫人处,途中迎来他三弟崇拜的眼神,心里好笑,却不行于色,只瞪了他一眼。
“好啊,真真养了一头白眼狼,说,为何下毒暗害恒儿。”徐太太“啪”的一声拍在炕桌上。
“奴婢冤枉啊,太太奴婢是冤枉的,不是奴婢下的毒,奴婢没有理由下毒啊。肯定是那茶房的下流娼妇搞的鬼,对,一定是有人陷害奴婢,请太太叫人把茶房的人抓来问一问就便知了。奴婢是冤枉的,太太。”
“还敢狡辩,拉出去打,打到说为止。”徐太太骂完,金嬷嬷就叫人把还叫嚷着“冤枉”的红叶拉了出去。不一会儿就传来“啪啪”的板子声和红叶的惨叫声。半盏茶的功夫,金麽麽进来回话说红叶晕了过去。
“关入柴房去,金嬷嬷,命人把庭枫院看管起来,谁都不能外出,若有闹事者,重打五十板,撵了出去。”徐太太神情难看的叫众人散了。
出了乐泰居,二夫人酸酸的对着身旁的大夫人恭喜道:“大嫂真是好福气,得了谦哥儿这么聪敏又稳重的儿子,那像我家那几个臭小子,真是操碎了心,不知何时才能如谦哥儿一样懂事,妹子做梦都要笑醒。”
大夫人谦虚道:“二弟妹见笑了,谦哥儿就有些小聪明,上不得台面。”话虽这么说,可眼里明晃晃透着骄傲。
二夫人咬紧牙齿,又笑嘻嘻的问大夫人身后的徐文谦道:“谦哥儿,二婶让你那几个不成气的弟弟多去你那儿坐坐学习学习,你可不要嫌烦。他们若有不对的,只管可尽的管教,打烂他们的皮才好呢,少不得你好处。”不等徐文谦回答,二夫人转对身边一直不出声的四夫人,五夫人问道:“我说的是吧?四弟妹,五弟妹。”
四夫人忙讨好的说:“正该如此,也让我那不成气的孩儿去学学。”五夫人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颌首。
二夫人又道:“我前儿恐陌儿,桐儿的长命灯灭了,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忙命了人去添了香油,可不知大嫂可为谦哥儿点了灯,瞧我这记性,大嫂子不是大荣人,可能不知这个,也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倒是我庸人自扰了。”
四夫人抿嘴偷笑,五夫人担忧的觑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哪有不懂的,早听大荣人常说“慧者多早夭”,小孩子太聪明,不容易养活,二夫人说这般诛心之语,可见心思歹毒。
大夫人冷笑道:“弟妹说的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中原有句话说的很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二夫人心下虽恼,却自当没听见,又回头对徐文谦道:“谦哥儿切莫嫌文陌他们愚笨。”
徐文谦本不想搭理二夫人,可她又是长辈,自是不能无视的,只得搪塞,早些回了院子才好,一堆女人成天勾心斗角,他懒得作陪。遂笑道:“二婶这就见外了,弟弟们要来,我做大哥的自当扫榻相迎,不要说什么教训不教训的,兄弟就该和睦相处,常玩到一处才好。”说毕,又对大夫道:“母亲,如若无事,儿子就先回了。晚些再去看望七叔。”
大夫人关切的提醒道:“近儿天热,外出少些,别中暑了。”徐文谦恭敬的作了一揖,道:“多谢母亲提醒,儿子省的。”又向长辈作揖后拉了徐文浩,“三弟随我去。”待徐文谦两兄弟走后,夫人们又诌了几句闲话,各自回了且不提。
九岁的徐文浩本该出落成翩翩少年郎,却因着贪嘴,整个人显得圆滚滚的,圆圆的脸上还有不少的婴儿肥,长得俏像父亲多些。大夫人是罗拉国人,五官立体深刻,徐文谦随了他母亲,五官俊俏深遂。
徐文浩随着他大哥去了听竹院,不曾想到大哥一进书房就不再理会他,只歪在躺椅上懒懒的喝茶。徐文浩何曾受过如此冷落,不高兴的皱着眉,嘟着嘴小声叫道:“大哥。”也许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高声。
只见大哥仍是不理会他,走近两步又叫了声大哥。大哥依然纹丝不动,又贴上去拉扯大哥的衣袖,小心的叫了声大哥。
徐文谦只是轻轻皱了下眉,不为所动。
徐文浩撒气儿地使劲一扯,没想把大哥的外袍扯了开来,露出臂膀来,知道坏事了,忙陪笑买好道:“大哥,我不是有意的。”心里却道,谁叫你不理我,谁叫你夏天不穿中衣,不关我的事。
“嗯?”徐文谦拖着长长的尾音,一看徐文浩脸上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故意冷着脸叫道:“到为兄跟前来,站正了!”
徐文浩马上献媚讨好的站在兄长跟前,故意甜甜的叫了声:“大哥。”他知道自己每次这样,大哥便不会为难他,百试不爽。
瞧出弟弟的小心眼儿,徐文谦这次并不上当,伸出双手捏住三弟肥嫩嫩的脸颊,又扯又揉又捏,心里感慨着手感还是一样的好,嘴里却问道:“知道错了吗?”
正在为自己脸蛋疼哭想着一定要减肥的徐文浩听大哥一问,忙狗腿的说道:“我错了。”
“哦?说说你错在那里?”徐文谦挑眉,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的意思。
“我不该扯坏大哥的衣服。大哥,你把我扯疼了。先生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哥要谨尊圣人之言,且莫做出有失身份之举。”
“进了学堂就出息了哈,竟敢教训起大哥来。哼哼,大哥告诉你,大哥可不是君子。”徐文谦更用力的拧了起来,使得徐文浩满脸通红,眼泪都快落下来了才罢手。
“说罢,错那儿了?”
徐文浩小心的揉着自己的脸蛋,嘟着嘴两眼好奇的问道:“难道不是扯坏衣服这事?”
“给为兄端正态度!”徐文谦见徐文浩一本正经站在跟前,便又道:“今天,你做错了什么?”
徐文浩眼珠转了几圈,不知犯了何错,于是诚心作揖请教道:“小弟糊涂,不知犯了何错。既然兄长说小弟有错,那小弟肯定是有错的,还请兄长指点迷津。”
“今儿七叔这事儿。”徐文谦稍做提点。
徐文浩想了一会儿,疑问道:“小弟不应送吃的于七叔,给了人有趁之机?”
“孝敬长辈是应该的,你没错却也错了。”
徐文浩不解问道:“为何?”
“送冰淇淋于七叔,这是孝敬长辈,没有错处,错就错在这次你差点泥足深陷。”徐文谦有些生气的看着这位三弟,今天七叔的事分明指向大房,背后之人是想一箭双雕。
“孝敬长辈要讲究方法,以后有什么好吃的,把方子交给七叔就是了。”他这个七叔也是个吃货。
“以后七叔到小弟房里,难道不让他吃不成,七叔那么贪吃,肯定不成。”徐文浩突然有了主意,两眼发亮的说:“要不,我们也效仿宫里,让人试吃。”徐文浩越想越觉得可行。
“可行,但不能做得太明显,这毕竟是天家的规矩,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等到申时陪为兄去看望七叔。你是现在回自己院里,还是呆在为兄这儿。”
“外头太阳毒辣的很,小弟自是在大哥这儿了,待申时同去。”
“那也好,自去耍玩儿,别在我跟前晃。先叫外面的人进来伺候。”天气有些闷热,幸好房间很是宽敞。
不一会儿,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厮跟着徐文浩进来。这两个小厮有个有趣的名字,一个叫多嘴,一个叫多舌。多嘴,多舌是大夫人陪房的儿子,自然,大夫人的陪房也来自于罗拉国,所以这两小子也是额高眉浓翘鼻眼睛倒不是很大。当初领来的时候,徐文谦很不耐给人取名,但这两人的原名叫起来太长,遂随意取了个名,后来越发的满意。
“大少爷!”两人恭敬的离徐文谦一尺远的地方打躬行礼。
“你们看冰盆里还有冰没有?没了就再端两盆来。我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你们只管顾着三少爷就好。”
“是。”两人退到徐文浩身边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