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良人不离 100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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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功夫的颠簸,尚槎终于站到了黎国的都城的土地上。说这里是都城又能怎样,在尚槎看来,其实远远比不得炎国京城的繁华,那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大国都会,兴盛无双,这里,差得远了。
百无聊赖了没有多久的尚槎,就被一个大腹便便的人买到了手里。尚槎是过了一会儿时候才知道的,买他的人是一个开着酒馆的酒坊主人。
这就是有苦难言了,尚槎不胜酒力,所以对于和酒有关系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但是并不清楚这个问题的主人家非常严厉的对他训斥道,“你若是敢偷酒喝,我便打断你的狗腿!”
“小人懂得,”不好直接冷笑反驳的尚槎只得连连点头,“小人滴酒不沾。”
“我买的每一个人都这么说,还不是都是嘴馋的老鼠!”主人家只丢下了这一句话便扬长而去,“所以你不要诓我,你这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
在尚槎看来,别的都不要紧,这句话才是真的好笑——能道破尚槎心思的人世间少有,尚沁已经仙逝,另一个还在深宫之内呢。
不过黎国的酒,似乎就像这里的民风和大汉一样,比之炎国,烈了不少,猛了很多。尚槎光是闻一闻酒味儿就好像要晕死过去了,每日把酒桶颠过来倒过去的,实在是苦楚不堪。
还有的活计便是洗刷酒器和倒掉酒糟,没有半件事情令尚槎能够舒舒服服的接受。为了偷懒,尚槎不得不开始思考该如何省一分力气。因为这里是酒馆,所以尚槎就想,客人之中总有几个喜欢听曲儿听书的人物,何不卖艺一番——只要不让他再和那些酒打交道便好,那味道实在是太过讨厌。
这时候不得不说一句,尚槎学艺不精,并没有学会尚沁的那番讲话本说书的本事,他只会带着耳朵听,可是这不要紧啊,至少他还会吹笛子,这就足够了。
所以尚槎信心满满的在一天晚上,跑到了主人家的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得到进门的允许之后,蹑手蹑脚的来到了那人的面前,满脸堆笑,讨好似的说明了来意。
“你是为了偷懒吗?骗吃骗喝?”主人家很不相信,“你不过是个我买来的奴隶而已,好好干你的活去!你以为你是唱曲儿的黄花大闺女?谁听啊!”
“您不试试怎么知道?”尚槎无奈的咬牙,“小人自幼便习得吹曲,还算能听。这哪里是要偷懒,不敢说是给您拓拓财路,只是望您生意兴隆啊!”
“好吧好吧,”主人家看着他一脸诚恳地样子,最终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勉勉强强的还是同意了,“你明天去来上一段吧——要是吓跑了客人,有你好受的!”
“那还烦请您赏脸给小人一根笛子,”尚槎提出了请求之后,就连连道谢不迭的离开了主人家的屋子。
尚槎第二天得到了一支翠绿的竹笛,做工还是可以,尽管看上去比较廉价,不过他并不在乎,试了几声音响儿以后,掂量了一番便开始想曲子。
那天的中午时分,等得到主人家的允许和一句话的介绍之后,尚槎背坐在酒馆的二层楼的栏杆上,开始为来客吹起了笛子。
尚槎知道黎国的民风不比炎国,如果他要是吹一些哀婉的水乡小调,弄不好没有人听懂不说,还可能得被一根猪骨头砸了头。所以他选的第一个曲子是很吉利的《登科令》,曲子不算很长,而且非常欢快得意,名副其实,正是看尽了长安花的进士们一定要听的彩头。
这一番情绪拿捏得还算不错,一曲未了就已经有人喊了好,“真是喜庆!”等到他放下了笛子,更是有人对着他丢了一块碎银,“再来!”
并不推辞的尚槎甚至并不曾开口,便吹了一段《二龙戏珠》,曲乐更是欢腾。一时间酒馆内交口称赞不止,主人家看在眼里,心里当然也是十分欢喜。于是待打烊后连连称赞了一番尚槎,还急忙准备了一件炎国文士常穿的襕衫给他。
尚槎看着这件衣服,微微一笑,有些发愣的赶快称谢主人家的美意。恍然间兔走乌飞,其实原本并不觉得时间走了多远,可是现在再想起来,原来距离上次穿着这件衣服,已经过去了不止一纪之久。“襕衫”多为举子和监生所穿,宽袍大袖倒是飘逸。不过尚槎中举可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连登科都有差不多十年了。这种久违的滋味,倒也是有几分怀念。
就这样,尚槎虽然还是为奴的身份,但是不必再纠缠于那些零零碎碎的活计,只需要每天在客人比较多的时候去吹上几段笛子,倒是清闲了不少。期间也有人趁了醉意来找他的事情,尚槎都忍了下来,不和人计较半分。一共被人折断了两节笛子,倒是主人家都买来了新的给他,还对于他的隐忍表示了赞许。
这样的日子大概算是安稳,除了尚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里是黎国的都城,他有一个“故交”就身在此地,还有一点就是,偏偏这个“故交”还精通音律。
如此一来,京城的小酒馆里冷不丁多出来了一个吹笛人,这位怎么可能不去看一眼?哪怕就是为了一睹棋逢对手的尊容,也是要去瞧瞧的。这个人当然就是百里颉颃,要说尚槎会忘了他倒是也不可能,只是一时间事情太过芜杂,想不起来那么多罢了。连那天吹的曲子,其实也是无心所为,就好像郁结于心,突然兴致大发一样。
所以当百里颉颃莅临那家酒馆的时候,正看见的是一个穿了袍衫的清逸背影,声音朗朗而熟悉,“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心付海棠。”等到乐音响起,那便成了再确定不过的相信,因为那人吹出来的曲调,正是变过曲调的《相思曲》。
一曲终了,带一点凄切的哀伤,众人倒是没多大反应,唯有百里颉颃一人轻轻地抚掌赞叹,“好曲子。”
尚槎听得出来是百里颉颃的声音,所以才会惊讶的险些从栏杆上摔下来,不过还是定了定神的跳了下来,头也不抬的致谢道,“知音难觅,多谢抬举。”
百里颉颃吩咐人打了一锭金子的赏,接着戏谑的问向主人家,“这个乐师好技艺——他是你买来的呢还是请的呢?”
“这是我买的一个奴隶,会吹几声笛子,”主人家看到百里颉颃的模样不俗,客客气气的回答道,“大人谬赞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您可真是捡了大漏儿了,好眼力。”百里颉颃一声轻笑,“那么既然这样,那就把他转给我,怎么样?”
毕竟这是一棵新栽的摇钱树,主人家面色稍有作难,肯定是舍不得,见他迟疑,百里颉颃又继续补充道,“价钱你随意开,我绝不讨价还价。”
主人家并不好衡量这个奴隶离开之后的损失,所以半晌之后依旧不曾开口报一个确切的数目,于是百里颉颃索性先发制人的说道,“我出一百金,可好?”
一百金当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不然酒馆之内缘何会一时间万籁俱寂的死沉,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都向着言语的主人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