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良人将行  78 高下立见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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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槎已经有些自说自话了,泪盈满眶,燕祉祾只能一边劝着他少喝些酒,一边陪着他默默而坐。
    对尚槎来说,尚沁对于他的意义太大了。如果说尚槎还在孩提之时最初对于尚沁的喜爱是因为他没有二婶,那么这个理由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的就扩充了内涵。
    尚沁不是尚槎名正言顺的老师,却教给了他太多傅理无法传授的知识。品读《贞观政要》的时候,尚沁一脸正经的告诉他的各种东西害他险些被傅理责骂,后来为了避免尚沁的揠苗助长,尚槎更是暗下努力,拼命习武,终成文武全才。
    尚沁是一个不舍得委屈自己一分一毫的人,却为了不让商炳阳出征跪请到昏死伤身;燕祉祾被人陷害,滴血认亲之时还是尚沁当时不顾生死直呼圣上名讳;轩王爷故去之后的尚沁依然如常的做着各种事情,包括认真的修史,一丝不苟的履职。
    这是尚沁留给尚槎再深刻不过的印象,虽然几乎朝夕相处的二叔给这个侄子留下来太多太多的回忆,每一桩都难以忘却,但是留给他最深的印象的还是尚沁传达给他的史书的神圣,从此便将史官的责任记在心底,因而也能在中了探花之后,安安分分的在翰林院里做起了史官修撰。
    其实这也是好几年的事情了,尚槎却还能历历在目的点数着这些以往,迷迷糊糊的摔倒在燕祉祾的怀里,“我若不辜负二叔,怕是只有当个好史官。只是好像不太现实,不如我去替你,把黎国并入版图……”
    说完这句话之后的尚槎不再言语,燕祉祾却是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不过他没有多问,只是捧起了尚槎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说什么傻话,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在我身边就好。”
    第二天尚槎醒来的之后,眼睛上的红肿还没有消去,又不能遮掩什么,还是硬着头皮去了翰林院里。结果刚刚坐定,圣旨便前后脚的来了。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啰里吧嗦了一大堆尚槎如何的恪尽职守,目的就是一个,给尚槎升了官——尚槎变成了正五品的翰林学士,掌图书、修史、编纂,总领翰林院。尚槎当然会谢主隆恩的接受这样的任命,步了尚沁的后尘。
    其实正五品的翰林学士和从六品的史官修撰,没有特别大的差别。公服的带饰变成了银钑花,公服花样的小杂花纹的尺寸大了五分,腰带还是乌角只是多了盘雕,依旧是黑靴。补子由鹭鸶变成了白鹇,倒还是青袍,象牙的笏取代了槐木的板,朝冠变成了三梁,只是这身尚沁穿了经年累月的花样,终于世袭一般的如数降临在了尚槎的身上。
    不过翰林院里的上上下下并没有受特别大的影响,因为翰林学士虽然换了模样,可还是一样要称呼为“尚大人”,更绝的是尚槎和尚沁长得相似非常,猛地一看,还有一种诈尸的还魂感觉。
    这位小“尚大人”也是一直在翰林院里就职的人,倒是并不生分,规矩守礼,翩翩君子,客客气气的和所有人关系都不错。原来可能是是因为自己的叔叔总掌翰林院比较招人待见和厌烦,现在倒好了,无依无靠的,自己成了翰林院的学士,这种截然相反的看法便要愈演愈烈。
    不过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连功名也只拿了五六年,偏偏又不是状元,只是一榜三甲的第三名而已,就在翰林院这种纯粹以学识资历论资排辈的地方当上了学士,自然是有人按捺不住的。
    所以这种任命一下来,便开始有人嚼舌头似的向皇上上了奏章,认为尚槎没有这样的资格。说他论资排辈还是个后生,才情文笔如何当得起翰林学士?还请皇上另选高明——翰林院里多得是各种鸿儒才子,资历年长,哪一个都比尚槎要好上千万。
    更倒霉催的是,还有人开始说尚沁的不是,认为他没有资格担当一个“文正”的名臣谥号,勉勉强强只能配得上一个“文”字,恃宠而骄,有违礼法,如何配得起“正”字?况且还葬入了轩王的王陵,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身份尴尬,何以又封了爵位?言辞间尽是讽喻,以为“太史公”一名,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封赏。尚沁生前不过是一介史官,翰林学士,于国无用,于民无用,一不能征战沙场,而未曾惠及一方。至死连个绯衣郎都不是,死后何以哀荣至此?
    君心难测,偏偏大家都愿意以为自己猜中了皇帝陛下的心思盘算,一个个还志得意满。为数不多的折子来自礼部和都察院。尚槎对于任何人给自己强加的任何攻击倒是都可以一笑置之毫不在意,但是对于尚沁,半个“不”字都不可以。
    和他想法类似的还有翰林院里的很多同僚,别看这个地方的人官都不大——整个翰林院里最大的官职就是正五品的学士,还只有一个,其余的官员,青袍绿袍比比皆是,有的甚至是连公服花样都没有的未入流之人。从五品的侍读、侍讲学士和正六品的侍读、侍讲都算是“高位”,乱七八糟的还有正七品的编修和正八品五经博士等等,至于庶吉士什么的就更多了。
    只是这些人,或老或少,资历不一,对尚槎的看法可能不太一致,但却都是比较敬佩尚沁。文气十足的写了一笔好文章,还几乎以翰林院为家,做事认真负责,对待下属又是十分周全,为人处事近乎完人——如何不招人喜欢。所以翰林院这些位子很低的官员,愣是和礼部和都察院的折子对立了起来,尚槎听说之后对着翰林院的上上下下深深的作了一揖,“尚槎在此,谢过各位大人抬爱。”
    皇帝陛下自然不会理会那些风言风语,况且还有这些翰林院里的“伪”文人如此坚定,更是不需要在乎什么强词夺理的礼制说法、
    只是他没有想到,当然尚槎更不会想到,到了最后,就连尚桅也上奏说窃以为尚沁的追赠过多,言过其实。尚桅对着皇帝陛下说着“举贤不避亲仇,倘若尚大人真的功勋至此,臣绝不多言。”
    “尚爱卿果然是大公无私,”皇帝陛下表面上微笑着说道,“连对自己的亲叔叔都如此。”心里却平添了几分对他的厌恶,岔开这件事情,皇帝陛下对着尚桅好生勉励了一番,但是并不更改自己的金口玉言,然后便让尚桅跪安离开。
    又想到尚槎在听到自己给尚沁的各种封号时的表现——还红着眼睛的年轻人当时立刻三跪九叩的谢恩,最后才小心翼翼的追问,“只是,皇上如此厚爱,不知尚大人可是当之无愧的愿意?”
    “高下立见。”皇帝陛下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这才是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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