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良人将行  70 失态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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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翰林院,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溜达到韶和宫里面去。因此可以见得尚槎不是一个特别会发泄情绪的人,居然跑到了燕祉祧的宫里来了。这就是自虐一般的来触景生情了,怪不得别人。
    韶和宫里树倒猢狲散的十分冷清,稀稀落落的宫女看到尚槎之后先是一愣,然后语气里夹杂着试探问道,“尚大人好?”
    尚槎这时候突然失神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原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尚桴长得不像,却没想到,斯人已去,他还是这个世界上和他最相像的人,没有之一。放下手的时候尚槎才看到指甲里的血痕和手心上的创口,原来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痛得不能自知。
    韶和宫比洛尘宫小了那么一点,但是一样很容易知道正主的卧房何在。尚槎踏进了燕祉祧的房间——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来到这里,原先总是和尚桴作伴来这里的,然后他再知趣的默默离开。这下好了,两个人都不在了,剩下他一个孤零零的故地重游,真没气氛。
    燕祉祧的卧房布置得很大气也很小心眼儿,到处挂着的东西里面——除了最显眼和最尊贵的地方有一方皇帝的墨宝以外,其余的装饰品,不如说是把尚家人的东西拿来糊墙了。虽说尚桴的字画虽然好看,但是也不至于如此珍藏。
    尚槎看着一幅尚桴新写的字,字数不多只有八个,但是心突然就空了,尚桴写的是“君子不党,海棠无香”,端端正正的工笔正楷,所以才会像锥子一样戳中了尚槎的心脏,放空了里面的血液。
    床边的铜镜还熠熠生光,映出来的尚槎的脸就格外和他的哥哥相关,就这么毫不自恋的看着自己的脸,尚槎居然慢慢的湿了眼角,啪嗒啪嗒的泪水慢慢的打花了镜面,直到尚槎再也忍不住的伏在桌案上号泣。
    印象里的这种大哭可能还要追溯在记忆模糊的时候,遵循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尚槎一直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也不是一个爱哭的少年,如今他已经是青年了。
    其实尚桴也一样,虽然长得柔弱些,却也隐忍。所以其实尚槎原本并不是特别喜欢自己的哥哥,明明和自己前后脚来到人世,除了稳重,尚桴没有为人兄长的样子——一没有尚槎长得英气,二没有尚槎长得高大。这一点连尚桴自己也不否认,的确他长得柔弱许多,也比尚槎要矮了两寸,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
    可就是这样的兄长,在和他一起同榜科举的时候当了状元,风光无限。那是尚槎最为愤愤不平的时期,也是他最觉得那张脸和自己有仇的时刻。不过连夫妻都没有隔夜仇,兄弟之间,尤其是这种双胞胎的情谊牢不可破,小小的怨气持续了一小会儿就灰飞烟灭了。
    尚槎知道尚桴和燕祉祧关系,所以他也曾经拎着燕祉祧的领子告诉他不许辜负尚桴,燕祉祧的脾气却和他的伴读一样,温文尔雅的笑着点头,然后用不婚娶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所以皇子们对于伴读的挑选并不是毫无根据,燕祉祧选了尚桴,燕祉祾选了尚槎,这都是有理有据的物以类聚,简称“臭味相投”。
    但是如今,因为尚桴没有了,所以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曾经再埋怨过这个同胞的哥哥抢了自己的风头,害自己挨了怎样的训斥又能如何,这些记忆一瞬间全都蒸发了。尚槎记不住尚桴的半点儿不是,也没觉得他哪里不好。因为他能想起的关于尚桴的全部,几乎都是俗套的“兄友弟恭”的情节,尚桴眼部流转的看着他,对他说“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所以,不管别人怎么样,我都要对你好。”
    尚桴是在傅理对他严加训斥的时候,几乎和燕祉祾一同站出来偏袒他的那个人,当然燕祉祧紧随其后,那份极力模仿着他的字体不差分毫的《贞观政要》,又是多大的心血,突发的雨雪天气里让给他的蓑衣和披风……点点滴滴清晰到模糊,可是它们却都历历在目。
    紧咬的嘴唇渗出了淡淡的血滴,尚槎从桌子上起身的时候,眼睛红得像只兔子,满脸都是湿湿的泪痕,实在是太不像平日里面的他。因而尚槎才会赶快气急败坏的信手揪过来一块布巾抹干净了脸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之后,捂着胸口,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韶和宫。
    鉴于自己的这幅德行也是实在是不能面见他人,所以尚槎第一反应就是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洛尘宫里面去。燕祉祾当时正坐在屋子里面画画,看到他这个样是吓了一跳——燕祉祾倒是也听说了尚桴和他七皇兄的事情,但是由于没见过尚槎的这种模样,还是有些震惊。
    不过燕祉祾不是个笨人,不会好死不死的问尚槎“怎么了”,只是给了他一个不甚宽广的怀抱,然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尚槎对着燕祉祾画的那棵海棠眨了眨眼睛,结果又挤出来的眼泪。听到了眼泪落在衣服上的声音之后,燕祉祾对着自己刚画好的那幅画皱了皱眉头,然后推开了一点儿尚槎,就把画揉进了火盆里。
    “咳咳,咳咳,你干嘛?”尚槎猛的咳嗽了好几声,然后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好好的画,烧了它做什么。”
    “那你倒说,好好的画,你看见它,哭什么?”燕祉祾又把尚槎搂在了怀里,“想哭就哭吧,我接着你。”
    “先是尚瑶碧,然后是我哥哥,”尚槎的声音突然冷静了下来,“现在还有我和尚桅,你说,鹿死谁手?”
    “非要这样吗?”燕祉祾叹了一口气,“都是亲兄弟,又不是皇家里的孩子,何苦这样。”
    “谁知道呢?”尚槎的眼睛又湿了,“谁知道是为了什么呢?不管他们,反正我现在只剩下你了。”
    “我也是。”燕祉祾回以他温婉的一笑,然后用手拂去了他的眼泪,“不哭了,别太伤心了——你这个难过的样子,我受不住。”
    一番倾吐之后的那个夜晚,是尚槎行的最为失态的一次周公之礼,动作自然温柔,关键是情绪问题,在燕祉祾的身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简直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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