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昱，专心点！”赵导喊道。
    此时的乔昱一脸空洞地和媳妇对戏，媳妇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他明明该表现气愤、心酸又无可奈何的，被乔昱这么一演绎，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众演员以为赵导一定要发飙了，他是出了名的苛刻、不留情面。无论大小演员，他不满意张口就能骂，多大的腕都是这样。但出乎意料，赵导居然没有骂他。一场戏演下来，乔昱已经汗流浃背，虽然这是冬天。
    收工了，赵导拍乔昱的肩：“说两句话，你放心，不会将你怎么样。”所以，现在竟然是赵导和他在一小饭馆吃饭。
    面对面坐着，赵导给他倒了点啤酒：“小东西，僵着个脸干什么？”
    乔昱笑了一下，对面的人也知道，不过是礼貌，可那色如春花的笑容仍然让他心动了一下。
    “乔昱，你不守娱乐圈规则不算本事，能让人死心塌地才是绝技。当初收到刘董的短信，还以为他玩腻了要丢开手去，真没想到他迷了你这么些年竟然什么都没得到。不过，向来得不到最好。”而他，其实和刘董是一类人。
    乔昱没说话，喝了一大口啤酒，火锅热气腾腾，借着吃东西掩过一切表情。
    “表面上随和、低调，实际上硬气、耿介，乔昱，你不红有不红的道理，讨人喜欢也有讨人喜欢的道理。”赵导眼最毒，看人能看到骨子里去。之前没想到，刘董和自己都被阿若给摆了一道；而自己对乔昱，实在低估了。可偏偏，他又喜欢这样不刻意去讨人欢喜的演员。
    原先捧出来的演员，全和自己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即使后来上了大银幕，成了顶级演员，见了他，还是要恭敬三分。对这个年纪不小，脾气更是不小的乔昱，没占得半点便宜，居然有想捧他的意愿了……人心就这么奇怪。
    “乔昱，戏要完了，你我之间以后还有可能合作，小小摩擦，我忘了，你不会不肯忘吧？”
    赵导向他举了举酒杯。
    乔昱不卑不亢，举着杯子：“哪来什么摩擦？我来这部戏，就是向赵导学演技来了。赵导怎么骂，都是应该的。我先干为敬，请赵导不吝赐教。”一句话里几个意思，全在酒里了。
    又是一个礼拜过去，乔昱的戏份杀青，剧里的演员聚在一块给他送行，热热闹闹，只以为当初离开半个多月是有事，被赵导恩准了，谁也不知赵导和他之间的一段公案。
    行李还没收拾好，刘董打了电话过来：“乔昱，快点回来。你师兄他……”
    师兄？
    两个人走着走着，不小心就渐行渐远，成了路人。现在？乔昱来不及多想，赶了回去。
    陆师兄被查出了罕见的病状，在国内动了一次手术，并不成功，准备要去国外接受治疗了。
    曾经，他是多么阳光飞扬的明星偶像，一部警匪剧让他红透了内地，成了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即使后来盛况难再，人气也一直居高不下。乔昱如何比得了他？但那时他一直对小师弟相当照拂。现在，无论如何，送送他是应该的。
    只是，种种前事，乔昱一丁点也不记得。看着病床上躺着的陆师兄，他一双眼眨了一下，再眨一下，干涩涩的，并不想哭。
    把所有人都支开，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陆浩看着乔昱，沧桑了但依然帅气的脸上浮现一抹笑：“你还是来了……”
    “师兄……”乔昱有点躲闪，那点回避赧然的神情，倒像是十几年前初初见到他的那个男孩。那个时候的乔臻啊……
    陆浩坐起来：“你嫂子刚收拾了行李。翻出个东西送你。你看看。”
    猝不及防落到眼前的的，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两个男孩子，一个正对着镜头灿烂淘气，另一个是闯入的少年侧脸，俊眼修眉，风致天然。
    十多年前，两人相遇，原来撞入了摄像机里，定了格，摄了魂，所以那个时刻，静默诉说，不肯老去。
    “你回来后，从来不提他，和我也走得远了。我现在要走了，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想想还是给了你好。”
    乔昱从他手里接过照片，拿在手里，费力贴在心口，痛却不知如何表达，仿佛有人拿着瓷片，在手臂上剐。曾经两兄弟重逢，却所有纪念的照片、物件都毁在了那场爆炸里。除了痛与恨，没有留下一丁点可留恋的东西。这竟然是，十多年前的唯一见证。
    他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声：“谢谢。”
    要离开病房时，陆浩叫住他，叫的是他原来的名字：“乔臻……”
    乔昱回头，陆浩看了他好一会儿，还是说了出口：“告诉你一件事儿，十几年前的那个乔臻，我是爱他的，不过他不知道罢了。”
    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嗒”地滴在了手背上。乔昱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眼睛酸胀得难以自控，就哭了。
    原来，原来……他爱十几年前的那个乔臻，只是，曾经那样子明朗跳脱、爱玩爱闹的乔臻，再回不来了。
    刘董来接乔昱，在车上，乔昱的手落在他的腿上，微凉的触感：“刘董，给我一点货吧，你们玩的那种，越纯越好。”
    刘董一个急刹，乔昱没系安全带，脑袋往前面撞去，结结实实磕了一下。
    “乔昱，你告诉我，你到底犯了什么疯魔？！”有时候，疯魔也是会传染的，“你和姓严的那个人，我不想问。可你非要作死，那就一起见阎王吧！”刘董紧握着方向盘，又将油门踩到了极速，一个猛转弯，“嘭”得往路边上的一棵树上撞去。
    车头瘪了，安全气囊弹了起来，乔昱被埋在膨大的气囊里，呼吸艰难，然后听见刘董还是问了出口：“到底为什么？”
    乔昱没有受伤，开车的力道，刘董还是掌握好了的。车子虽然撞坏了，却还能开。他咳了一阵，终于缓过气来，苍白着脸，说：“想知道？”
    车到了乔昱小区楼下的时候，刘董最终改口答应：“乔昱，太出格的话，我保不了你。”
    乔昱笑了一下：“没关系。”
    他要下车，刘董忽然拉住他：“我能亲你一下吗？算作报酬。”
    乔昱点点头，凑身过去。这是他对刘董的第一次诚心，也是刘董对他的第一次温柔。
    乔昱进电梯前，给阿严打电话，他想说：“阿严，你不是爱我吗？有种的话，就来找我吧。”只是电话打出去，铃声就在身后响起。
    回头，那里站着阿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