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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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落草草用过晚膳,阿南在他屋子窗前挂了盏灯笼。两人隔着窗谈天说地,枫落虽在京城呆了十来年,也是最后两年出禁地,虽说时日短,但耳听四方,眼观八方的得来自是比阿南要知道的多,说起大街小巷的趣事,一时也没完没了。
刚跨走到院门就听见两人的笑声传出,枫阳不觉皱了眉头。枫舞借着光瞧清了枫阳神色,心底一沉,有些担忧院内的人。
“王旭,阿南还没休息?”王旭突然现身一躬。
“公子和罗风正在闲聊。”回禀完的王旭也是心底一紧,虽不知阿南是何人,但就枫阳对阿南态度,也知道主子不喜人亲近他,看来‘罗风’今晚是要遭殃了。
说到逗鸟,阿南脸色极不自然。他当然知道怎么逗鸟,可笼子里的鸟从来就是他。南茶楼也好,这座将军府也罢,他从就没有去外边玩过。阿南脸上泛起向往神色,枫落见阿南魂不守舍,便停住了,只静静看着他。
阿南回过神,咳嗽一声以掩出神时的尴尬。
“真羡慕你,我这么大还没出过东林镇。好多事都是从阿彦和小柳那儿听来的。”若不是当年发掘了一条暗道,他也不过是笼子里的一只鸟,枫落脸上一暗,心底已暗下决定,若真能离开将军府,他一定带走阿南,带他去外边走一遭。
正想着,地上几抹黑影。枫落抬头,见枫阳几人瞧着他神色不一。
“交出东西,你便不用被困在此地了。”枫阳边说边走近阿南,握了他手。
“你该去休息了。”阿南不敢抬头看枫阳,摆脱手,不做丝毫停留,逃也似地奔出门去。
“所有茧子都给你们了。”枫落抬头一一瞧过三人,言辞诚恳。
“不知死活。若有人知道你有色茧,下一刻你就会被剁成肉酱。劝你还是把这危险东西交出来。别等大家都失了耐心。”枫林即恐吓又威胁。枫舞则是没说话。
“谣传已让人分身无暇,你一再坚持,本将军也别无他法。来人,带他去刑房。”枫阳凑近枫落脸,扬声道。
杨友现身。
“大哥。”枫舞脸色一变,‘罗风’身形瘦小,年龄看去尚不足十三,如何经得了酷刑。
“好。我便给他三日。若再不从,刑法自是免不了了。到那时,二弟也无话可说了吧。”枫阳挥手让杨友退下,转身瞧了枫舞和枫林。深知经商多年,枫舞心性并没多少改变,又经竹园那一场变故,只怕护弱心思比起以往更甚。
“二弟和五弟是回府还是暂歇在将军府上?”枫舞瞧了‘罗风’,决定留下来。枫林无所谓,落了锁,两人随枫阳出了院子。枫落冲到窗前瞧着三人离开,甚是懊恼。
天亮开,阿南就来找枫落。枫落坐在内墙下,抬头望着窗外天,阿南轻唤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阿南,我要去地牢了。”阿南先是一惊,疑惑片刻方问。
“真只为植桑养蚕?”阿南虽不了解枫阳,从平日言行看,此人并不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去地牢自是要经严刑拷打,这个阿南十岁就见识过了。枫落年纪尚不到刑法加身,枫落必是隐瞒了真相。
枫落扯嘴角苦笑。他能告诉阿南是因色茧犯触他人?这事少一人知晓便多一人活命。枫落沉默良久,站起来看院子四周。阿南见他兴致陡起,仿佛解了心结,便让到窗户一侧,瞧着他目光四寻。
“阿南,我不想去地牢,可也不得不去。上次我拿了你手绢,这次我教你结草环留个念想吧。”
“今日我要出门。”阿南低低说了句。枫落怔了片刻,想起昨日枫阳牵阿南手,神色微变。
“哦。”枫落颇为失望地应了句。
“我先去拔草来。”阿南转身去院子花圃里拔草。镇北将军府是前襄王府邸。花圃并未做翻新,阿南弓在里头,不消多时,便握了一大把各色长草,一抬头,枫落正望着他,便回了一个笑。
“给,先扎着打发时间。傍晚回府,你再教我结草环。”阿南把草递给枫落听到院门外有小斯在唤公子,赶紧出了去。
阿南换了身干净锦袍,出了府就见在门外候他的枫阳。枫阳目光一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一闪而逝。枫舞和枫林两人则是望着他友好地笑笑。四人风流倜傥的往太子举办的茶会去,一路上,出现了行人目光所依,避而不及的异况。
茶会设在弘一苑。四人到时,上届艺林大会近百名男女青年才俊已到。因可携带亲友中的下届参会者,茶会更是人满为患。阿南不觉有丝紧张,枫阳握了他手,拉着跨了进去。
凤月朝臣或朝臣之子皆在在弘一苑最高阁,望着枫阳拉进来的阿南,众人皆是一笑。
”大将军真是别具一格。本太子尚有怀疑,如今自是再信不过了。”见过一干人,枫家三兄弟方才入座。刚入座,太子凤昊天便开口笑道,虽是笑语,脸上却无半点笑色,眼睛却是落在枫阳脸上,见不着半丝情绪。
“让太子见笑了。”枫阳也不辨解,拉了阿南坐下,又瞧了下手的枫舞和枫林,见两人神色自若,方才放松身体。枫舞虽见多识广,但事情轮到自家兄弟,多有些不自在,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拿眼瞟向四座。
枫林却是没想到大哥就这么当众认了,当初他只当是大哥胡玩,想引起母亲注意。今时场面,他硬拉了阿南来,明摆着就是要让父母知道的。这心思,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枫林望向了二哥,却发现凤景年正一瞬不眨地盯着自家二哥。枫林碰了碰枫舞,怀疑是他翘了人家私底下的铺子。
枫舞正待寻望回去,凤景年已盯上了阿南。阿南容貌和六皇子凤紫衣有一拼。凤紫衣若非身为皇子,他那张嘴就足以陷他入娈童之身了。从枫阳态度看,这个阿南怕更有男妻之份。凤月国,历来大将娶男妻的不少,只本朝鲜有。但没想到,枫阳会有这等觉悟,就这茶会怕都是他用来借势的,且不说枫阳,单柳正和枫山这一条绳上的蚱蜢,便知枫府实乃奇人集聚之地,风景年嘴角微翘,这细微动作看在五皇子凤浩云眼底有丝诧异,身为二皇子的二哥对人和事已是多年不假颜色,也不知何事引发了他兴致,多年不见的笑颜却被刚才惊起。风景年的动作也被太子凤昊天捕捉到,凤昊天却是知道他在想何事,瞧向阿南时,眼底隐藏了厌恶。
阁楼一时静了。凤昊天是茶会的发起者,自不会让场面继续冷却,便开口道。
“想必大家也明了茶会举办目的。”凤昊天提及谣传,广议集思正是此举用意。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枫舞说了句大家不甚明了的话。凤景年点头表示赞同。洛敏面不改色,把玩着茶盏。
“具体措施?”凤昊天瞧向洛离、洛敏。洛离自然知道整件事谁是主谋,这矛头又是指向谁。
“让人信服很难,何况谣传本就出自凤月。”洛离说了句。枫舞也很清楚这一点。一时弘一苑高阁,氛围愈静了。
“有三日可思量。诸位就在茶苑内住下。阁外众人兴致高潮,尔等且随本太子前去凑凑热闹。”说罢,起身朝阁外走,几位皇子已是人守一位,随着洛离和枫阳几家兄弟出了阁。
阿南被遣回府,便兴冲冲往院子探望‘罗风’,与他聊茶会的事,枫落边听边扎草环,见快没辅料了,阿南又去花圃拔了一大堆草,任枫落在床前细细挑选。
草环初具形状,阿南觉得单调了,采了夹竹桃花来。递给枫落,就见枫落手上有好几只蚊子,伸手拍死了一只,血红一块。‘立夏刚过,这死蚊子就来了。’阿南心底道了句,见枫落擦了手臂,将花别在草环上,只在一旁候着。
“这都能拿去讨姑娘的欢心了。”接过枫落编好的精致草环,阿南笑说。
“每日用七星草泡一刻钟,可以鲜用半月。”枫落边说便驱赶蚊子。
“蚊子太多,有薰香就好了。”
“薰香能驱蚊?”阿南眼睛一亮,转身跑对面厢房取来薰香。合着一类草燃了片刻,蚊子掉了不少在地上。阿南望着蚊子,脸上惊恐。枫落凑近他耳畔。
“今晚来看我可好?”阿南一个劲地点头,‘罗风’话中有话,他也隐约期望着一件事发生。
用过晚膳,阿南照样在枫落窗前挂了灯笼。阿南凑近看枫落,枫落递给了他两颗草丸。
“不能吃。”枫落将鼻孔抬高让阿南瞧清了。阿南不说话拿了草丸回厢房了。
将军府静悄悄。守门的两士兵靠着门墙垂着头仿佛在打盹。阿南塞着鼻孔,在院子里寻了一遍,发现倒地的程颢,取下他腰间钥匙,打开关着枫落的屋子。
“逃去哪儿?”
“先去一个地方,然后再想办法出城。”
枫落瞧了四周建筑,领着阿南从后门溜上了大街,两人直奔城东乞丐窝,将身上衣服换掉,捡起地上破布罩上。阿南第一次穿乞丐服,虽有不满,也知逃难不能计较太多,太子的话犹在耳畔,他宁可做乞丐也不要做别人娈童。从薰香能熏死蚊子那刻起,阿南就知道枫落会想办法逃出去。这不念想成真了,他还能顾着讲究?
头发蓬乱、满脸肮脏,任谁也看不出阿南曾是南茶楼的小倌。走过一条巷子,两人窜进了美食街,侯在饭馆附近讨食。
说书先生讲到了太子在弘一苑举办茶会集思广益解决谣传之事。枫落有段日子人不在京,听在耳畔有了丝陌生感。。
“你不知道谣传?就是十三年前叛国贼凤心被当今圣上窝藏在了凤月国境内。这于六国而言是最生嫌隙之事。此谣传针对凤月朝堂,只怕会战事再起。”阿南瞧了不远处的乞丐,有丝担忧。
一堆乞丐看见枫落,走了过来。
“莫说叛臣,就连皇子也是不能逃脱,被幽禁。在六国境内,海捕罪犯多年却不得。凤月国内,能藏十多年而不露行踪之所,除了某些大府,还有何地呢?听说当年有位人臣可是求亲不得。这事真很难说。”
枫落混过乞丐窝,自是知道哪群人传消息最快。左右乞丐想了片刻,圈成一团,围坐一起议论不断。
“再起战争,乞丐队伍必然壮大,乞讨更加艰难。”又一群乞丐走近,坐下来,唏嘘不已。
枫落和阿南一路行乞到一处米粮铺子附近。有衙役巡视,却没发现搜捕大队,虽说局势紧张,枫阳不会明着寻来,但也不妨碍他暗下命令。却是没有见着附近有缩头缩脑之人。
“大将军莫不是忘了你我?”枫落突然问。
“太子举办茶会,三日内,他们不会回府。”阿南听了两车夫口音,知晓两人是要出京,不觉乐了。整个人不住往马车前挪。枫落一把抓住他,摇头。
“时辰未到。先作休息,待会儿,有你累的。”
眼瞧着太阳就要落山了,两个车夫这才赶起粮车往东城门去。枫落和阿南悄悄跟在车后。
“再前去有个巷子,在那处你我就有机会溜进马车底下。要坚持到城外十里的大黄坡。”枫落盯着马车低低说了句,阿南瞧了四周有些疑惑不解。明明是可以趁着衙役驱赶乞丐溜出城的,为何要这般麻烦。
“现在城中在大肆驱赶乞丐,为何不混着溜出去?”
“早一年罗风就是城中乞丐,自有乞丐识得罗风,再说若是被赶出去,将军会顺着痕迹再找上来。这样可以多争取时间做好远离京城的准备。”枫落瞅准了粮车在巷子里转弯的机会。嗖地溜进粮车底下,四肢扒住车底。阿南做的有些吃力,但还是险险的挂在了车底下。这离城门外的大黄坡还有十里路。阿南死死撑着。
粮车出了城直往前兴村,正是罗家村隔壁。大黄坡,枫落瞧着阿南垂着的两手臂微颤,脸色苍白。
“阿南,你坐下,我帮你捏捏。”
“不用了,还是赶快逃吧。”阿南知道这逃难功夫是耽搁不起的。扭了扭脖子,甩了腰,坚决摇头。枫落便带着阿南走小路往三十里外的罗家村赶。
到了罗家小院已是深夜。枫落不嫌累,下厨房收拾片刻,做了晚膳,喊醒已睡着的阿南一起吃了,歇下。
在荒坡上秘密待了一整日也不见有人在罗家院门前晃悠。两人趁着日黑又回到了院子。
“阿南,我带你去个地方。”枫落拖出床底下的木箱,耗开上层,扒拉出一堆书后露出下面的竹简和一幅画来。阿南正想打开来瞧,被枫落拉住。见面前蹲着的人沉默。阿南放了手。
“去什么地方?”阿南见枫落将竹简和木箱底层的什物扎成两捆,便蹲下身,时不时帮一把。
“青宜山。”枫落捆扎实了,递给阿南一捆。
“趁夜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