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因果皆起于情仇 第十二章 大宴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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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尧城玩味地笑笑:“一个俊生男子?”
“是,”兴禄恭敬地杵在屏障外,“去守着的奴才通报了,叶大人是第二日晌午才回府的,确实与那男子在外一宿,贴身伺候的沐儿也跟着。”
慕尧城微眯了双眼缓缓道:“可知那人是谁?”
“那小厮只说气度非凡,却不知是何人。”
“哦?气度非凡?”
兴禄一惊,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磕头,“王上饶命,奴才这嘴该打!想来就是那小厮眼拙,什么歪鼻斜眼的都能看成气度不凡!”
“你慌什么,若那人真是个凡夫俗子,那神仙一般的叶大人还看他不上呢,气度不凡也是应该的。”
“王上所言极是,可是王上您是人中之龙啊,您的模样同媚尧皇后那般的相像,自是无可比拟的风流倜傥!您……”
“你下去罢。”
兴禄看他不愠不怒的道,却是让人无法抗拒的权威,于是只得连忙退了出去。
慕尧城拿起案上的玉帛丝的毛笔细细端详着,笔杆用白玉制造,清清白白,端宁笔直,倒真像一个人。
他缓缓松开手,那支白玉毛笔便掉入墨中,沾染这些许墨迹。
他轻轻抚弄那支笔,深邃的眸中似有柔情。
“我的蓝荀,你若想出淤泥而不染,也要乖觉些吧。”
他的深眸中暗流涌动,剑眉倏而收紧,倒显露出几分忧虑的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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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叶府内。
叶蓝荀看着兴禄送来的那条锦缎云织袍不觉皱眉,这是女子的衣袍。
兴禄有些尴尬地开口:
“王上说了,明日大宴是举国之乐,是为了嘉奖忠勇侯之子沈墨阳将军大胜北蛮所准备,叶大人是万万不能缺席的。”
“若是我不去呢?”
“叶大人向来是个明白人,违了圣意,只怕招来杀身之祸,奴才不敢多言,只听得一句话:‘忍字刃心’。还望大人周全。”
叶蓝荀微怔,确能从此话中听出兴禄的好意来,便颔首向他致谢。
“微臣谢过侍官提点。”
兴禄点头,作揖后便赶紧回宫去了。
“忍字刃心。”叶蓝荀轻轻喃喃。
如此一来再无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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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宴之夜。
宫内便是灯火璀璨,锦衣流裙泱泱,歌舞升平。
慕尧城坐在正北朝南的顶位,穿的是一袭明黄色的锦绣彩织飞龙袍,外覆金线的轻衣,头束流金宝钏,面带笑意却不失威严,自成一股唯我独尊的权谋气势。
次座上便是端坐着的沈墨阳,他一身黄金战甲,面容清凉傲气异常,威武凛凛,一派武将的英雄气概。
乍一瞧这两人倒真有几分相像,都是一凌武冠之风,剑眉凌厉,面容棱角分明。不同的是,那慕尧城的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权谋之气,而沈墨阳则是带了几分澄澈单纯的稚气。
慕尧城朗声笑着,转头看过一脸严肃的沈墨阳,打趣似的戏弄他:
“墨阳出征六年,军中的歌姬总是那十来个,想必定是腻味了。朕今日有份大礼与你瞧。”
“回禀王上,臣出征北蛮是为国扫除妖异动乱,还烦劳王上挂心了。”
慕尧城却不接话只是微眯着双眼自言自语道,“若说这天下间的美人儿都聚齐了只怕是连一个都比不得他呢。”转而他又勾了唇角,玩味一笑:“请叶卿来献墨,为镇国将军助兴。”
沈墨阳不知是何人,下一刻就看到一个彩衣轻纱的人缓步从厅外进来。
轻曼的装扮倒像一个歌姬。
愈发走进了。
只见那人低垂着眼帘,剑眉轻展,唇色淡然,一副女儿之态却自生一股倜傥的笔挺模样。
周遭的大臣见叶蓝荀这般打扮便都倒抽了几口冷气,想着这叶蓝荀莫不是疯了,还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就自此以色侍人了。
席坐上嘘声不断,叶蓝荀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从容模样。
沈墨阳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看着那人。
这般容貌风度,除了他叶蓝荀还能有谁?
一旁的慕尧城见叶蓝荀那般淡定自若,便愈发得来了兴趣。
他很好奇他的蓝荀都到了都这般光景,还能端着这孤傲姿态坚持到几时,随即朗声笑了起来道:
“叶大人这般打扮是要为沈将军献舞吗?不过要朕说啊,叶大人果然是美艳倾城,竟把这一班歌姬都给比的毫无颜色。”
这世上有哪个男子愿意被人说作是‘美艳倾城’,还是当朝正三品官员,竟被王上拿来与歌姬做比,当真是毫无颜面了。
可叶蓝荀却不动声色,依旧低垂着眼帘,始终不曾抬头正视。
“王上谬赞了,微臣现在便为沈将军作词来助兴。”说罢,他便在那白玉台上执起了笔,端正仔细的开始作诗。
书法自成一派。
端宁深厚。便是字字恢宏又不失流水从容。
那些文官咂着嘴连连称赞。
慕尧城眉眼舒展,噙着笑起身一步步走下高台向他走了过去。
他挑着眉,随眼扫了一下还未完成的词赋,便闲闲地俯下身看着叶蓝荀道:
“叶大人的文采不如从前了。”
他笑得愈发令人胆寒,拿起掌中的小瓮,将那桃色的蜜浆染在指上,旁若无人地为叶蓝荀涂抹在淡色的嘴唇上,一瞬间便美的娇艳欲滴。
多年前的那夜开始也是如此。这是耻辱的记忆。是撼动叶蓝荀最有效的方式。
慕尧城很清楚,并且乐此不疲。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怔怔地站在那里。
慕尧城却莞尔道:“文采虽不如从前,容貌却依旧无双,同五年前并未有别。”
那些愣住的官员们便立刻会了意,一向以墙头草著称的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迎合圣意的绝佳机会,都开始对叶蓝荀评头论足的议论起来。
云影侯在席间看那叶蓝荀陷入难堪,不觉蹙眉,思忖一番便欲开口解围,却见那叶蓝荀抿唇轻笑起来,他声音淡淡的道:
“微臣无奈,男儿生得女子容,还望王上和各位大人见谅。”
这已然是他大度到了极致。
怎料那些人偏偏是些见风使舵的禽兽,看出王上的用意是专程叫他叶蓝荀难堪,便怎么也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那侍郎董海走上前,牵起叶蓝荀的衣角,眯缝了眼睛嘲弄起来:
“叶大人,这料子分明是女子的嫁衣织造,怎的?依微臣看,叶大人不是无奈生得女儿貌,而是真把自己当作女儿身了。”
此话一出那些朝臣便顾不得失礼与否了,竟哄堂大笑了起来。
叶蓝荀的气息微滞,脸色更加苍白。
周遭的笑声愈发刺耳起来。
现下他如同物件一般被人指指点点,而那慕尧城更是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好戏。
叶蓝荀紧攥着拳,他深知慕尧城就是想看着自己如何仓皇逃跑……想看,就扮给他看。
他正欲动作却听得一似曾相识的声音出现。
“叶大人的词真是绝妙。”
一声不合理也不合时宜的赞扬从沈墨阳的口中喊了出来。
宴席主位次座上的沈墨阳居然硬生生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坐在连诗的题目都看不到的位置居然叫起了好,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
沈墨阳起身,笔挺地走过那些停住动作的大臣身旁,走下长长的阶梯,抱拳看住叶蓝荀:
“叶大人文采人品之佳,实让墨阳佩服!”
叶蓝荀有些惊异的看着沈墨阳,虽然一早便猜到这人定不是平常人,却未想到,他便是等侯多时的那枚棋子。
“叶大人,可否赏光与在下共饮一番?”
沈墨阳字字坚实,如同少年的眸中更是流淌着无比干净的神情。
叶蓝荀放下手中的御笔,也向他躬身回礼:
“久闻沈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
沈墨阳拿起案上的酒,递与叶蓝荀一杯。自己拿着大鼎先饮尽了,只说那般畅快,都让在座有些不知所措。
在场之人便从中看出几分端倪来,这镇国将军分明是袒护叶蓝荀。
再看慕尧城的脸——简直阴沉到了极点。
那些大臣打了个寒颤连忙出来打圆场,纷纷赞扬沈墨阳是性情中人,不愧为英烈之后……诸如此类的恭维话。
沈墨阳却全然不顾这境况,拿出一块帕子放在叶蓝荀的手心。
“你的……擦一擦吧……”
叶蓝荀怔在那里,见他神色清澈不觉有些怅然,低下头轻轻拭去唇上的蜜酒。
“多谢沈少傅。”他声音淡淡,还未等沈墨阳再做反应,他便转身看向慕尧城,恭敬地跪下身去。
“王上,微臣不才,这才气愈发得稀松平常了,微臣不敢扫了各位的兴,还请王上准许微臣先行告退。”
慕尧城看了看叶蓝荀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并未把沈墨阳的举动放在心上,便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去。
叶蓝荀离开,依旧身姿笔挺,那份不折的傲气并未萧索。
沈墨阳站在大宴中央看着他的背影竟有一种难言的失落的感觉,却也不多作迟疑,端身回到位置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