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血染楼阙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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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柔然的皇子,慕流羽。
    柔然以盛产美玉闻名,虽国土不大,却有大将谢宛镇守,也无旁国敢欺。
    然,南方敬国以缺少玉器为由攻打我国。两战两败我柔然,第三次,他们终于破了要塞,冲进城来。
    凤楼龙阙倚清光。
    满庭院的名贵花草,层楼叠榭,转相连注,山池玩好,穷尽雕丽,终敌不过铁骑的摧残。
    那年是我过得最后一个牡丹节。
    宫中所有的牡丹似约好了般,都开成一样的红。
    我拔剑杀进大殿,一身锦衣早已泼成血锦,破烂不堪。
    父皇坐在龙倚上,龙袍龙冠,眼神茫然,只一双放在倚上不停颤抖的手显示着他的愤怒、不甘。
    殿外不停有拋身阻险的侍卫喊道,“皇上快逃!”
    若血砖地。
    我跪在父皇面前,恳切说道,“父皇,我们走吧。”
    父皇不可置信的望着我,手颤颤指着外面殊死搏斗的侍卫,道,“他们,都是我柔然的兵啊。”
    我拉着父皇的袍摆,胸口一阵苦涩,道,“‘留得青山在’,父皇您还是柔然的王!”
    父皇拧着眉,碧瞳中凝满水泽,若雨打的翠玉。他扶起我,握我的手铿然有力,声音沙哑道,“羽儿,你是我柔然最后的希望,快,快从密道离开。”
    “不!”我狠命跪下,殿外的士兵已然有些挡不住,若敬兵冲来,父皇必死无疑。
    父皇蓦然流下两行浊泪,蜿蜒,冰凉砸碎在我的颊上,他说,“父皇能看到你未来统一天下的样子,你是父皇的骄傲,是我柔然的骄傲!快走!”
    我摇着头,泪积在眼眶,紧抓住父皇的手不放。
    父皇撕声喊道,“我柔然谢大将军何在?”
    殿外一个粗朗的声音应道,“属下在!”
    我遥遥看见烽火中一个身影奋力扫开敌军向大殿走来。
    他踏血走近,此时的谢宛已看不出有甚人形。
    披头,散甲,满身污血。
    他一手长枪扫开正欲冲进殿中的几十敬兵,反身立在殿门口,将长枪一横,外面的敬兵便再也不敢冲进。
    腥风满鼻。
    曾记何时夜里歌台今箫飒。
    此刻我再也忍不住,泪倾然而下。
    却听谢宛喝到,“皇子,属下有话要问。”
    “好。”说出话来,才发现我的嗓音已然喑哑。
    谢宛问,“皇子希望我柔然复国吗?”
    我拼命点点头。
    谢宛将枪柄重重点地,“大声点!说给这些敬狗听听!”
    我紧住唇,深吸了一口气,喊道,“我要复国!”
    谢宛仰天长笑三声,那时,我错以为天空都被他喷染成红色。他道,“我柔然有救矣!亡秦必楚,灭敬定我柔然邪!”
    声落,挥枪扫毙一排敬兵。
    我知道,我不能再留在这里。
    我要活下去。
    我转过身,含泪对父皇磕了三个头,父皇闭眼沉沉的受了。然后,我最后望了一眼父皇和厮杀的谢宛,翻身到屏风后,打开密道。
    道门关上的一刹那,我听到父皇苍老有力的声音喊道,“放了谢宛,朕愿一命换一命!”
    我猛然想起父皇身上揣着的防身匕首。
    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门闭,隔断一切声音。
    只我一人在狭长的密道内对着沉重的青石门。
    我慢慢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我要复国,我要复国,我要复国……
    我蹲在阶上,绻住身体,号啕大哭起来。
    十四岁的我尚不懂如何隐藏情绪,只在心底暗暗发誓,只有这一次,只这一次,从此我不准再哭。
    不知哭了多久,竟奄奄而睡。
    我想起来过宫中的老道士,他拿着扶尘往我脸上一扬,道,“皇子命途不凡,定成大器,今贫道便传一门心诀给殿下,日后殿下定能用到。这诀名字叫‘避瞳诀’,用了可隐藏眼瞳颜色。”我那时只觉得好玩,便用心学了,待学成后想让他再多教我几个诀,他却遁然失了踪迹。
    我想起每年牡丹节,父皇带我赏满园娇若的牡丹。
    艳红似火,冰白如雪,荧黄若金。
    魏紫姚黄,脂红豆绿,昭君出塞,杨妃醉酒,玉楼春雪,花红迭翠。
    花团锦簇,一派祥和。
    新年,父皇带我驰骋疆土。他说,“羽儿,柔然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记得,作为帝君,要与民存,与将存,与国存,不能贪图你一时之享乐。”
    父皇他做到了,他在最后一刻都在为自己的将领着想。
    他才是真正的帝君。
    不知昏了多久,待回过神来,门外隐隐有人砸墙的声音。
    想是敬兵占了城都,正在寻我。
    脸上水渍一片,我随意擦干。
    站起来,拿起墙上一盏长明灯便顺着长阶奔下。
    密道狭隘、幽长不见底。我只管撒开腿拼命跑,许是跑得太快太急,过耳满是沉闷的风声。直到蓦的脚下没了阶,狠狠摔了出去,我才停下。
    长明灯咕噜一声不知被甩到哪儿了,周围顿时一片乌黑。
    我摸着湿滑的墙壁站起来,右脚脚踝一阵剧痛,大概是刚刚摔下去崴到了。身上也被撕裂开许多地方。
    也不知跑了多久,耳边早已没了砸墙的声音,我咬着牙往下探了一步,却发现脚下是一片搁人的陡峭嶙峋。
    湿阴生虫蛇。
    我收回探墙的手,一瘸一拐的往前挪。
    隐隐有啮鼠吱吱声。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直见着地上有不停蹿动的硕鼠。
    朝靴厚实,我便用左脚支撑身体,用受伤右脚轻拨开那些乱动的阴影。
    紧住牙,尽量跨大步伐挪的快些。
    我不能在此耽搁,那些鼠虫闻到血腥味定会紧追不放,到那时,什么复国,都是一场空梦。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些坚硬的嶙峋竟生生磨平了我的朝靴。
    我忍住过脚的痛,没任何意义的算着时辰。
    已经过了三天?还是三个时辰?
    胃部不停的绞痛提醒着我的体力已不支。我舔了舔干裂的唇,似有淡淡的血腥味化开。原本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越发的沉重,迷糊。
    我好像看到满眼难尽的牡丹。
    成片若锦。
    绚烂了我的眸。
    那是我的柔然啊。
    我勾起唇,双腿再也支撑不住,直向前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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